我和擦擦的故事作者 : 不详
小尼姑手中的擦擦 说到收藏擦擦,对我来说纯属一种偶然,就像我从来没注意过自己是什么时候对摄影痴迷一样,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发展的。如果真要追其根源,无非也是出于对西藏文化的热恋吧!起初我并没有收藏的意识,更没有想作什么擦擦收藏家,只是把它作为画画和摄影之余的一项爱好。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藏品的不断增多,我开始对擦擦越来越着迷,而且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擦擦发烧友,甚至常常在睡梦中也为得到一个好的擦擦而高兴地笑醒。因这份“痴迷”,在我的生活与擦擦交融着谱写出一个个故事的同时,擦擦也成为我丰富人生经历的见证。
对擦擦的青睐是从80年代后期开始的。那时我经常下乡采风,常年出没于乡间村寨、寺庙,接触擦擦的机会很多,时常把一些认为艺术性较强,造型较好的擦擦收集起来。我最早喜欢擦擦就像喜欢其他民间工艺品一样,这也是西藏不少画画人的毛病,每次下乡回来总是要捎带几块喜欢的石刻、陶器、编织之类的东西,三天两头的总想往古董市场跑,直到后来才发现应该有所选择的收藏。这段时间里和边多先生在一起又学到不少关于擦擦的历史、用途、种类等知识,大大加深了我对擦擦的兴趣,这才把精力集中在擦擦的收藏整理中,开始有意识、有目的地到处寻找。凡是我到过的地方:神山、圣湖、寺庙、佛塔、村落等都有过我寻找擦擦的足迹,拉萨、日喀则旧货市场是我常常光顾之地。二十多年积累下来共藏有不同种类、造型的擦擦千余种,翻资料,请教学者,自然而然对擦擦的研究也越来越深入。
“擦擦”一词的由来是印度语的音译,公元10世纪后开始从印度传入西藏,据说佛教前宏期西藏就有过擦擦,但证据还不够确凿。擦擦的盛行时期是阿底峡入藏传教时期,至今阿里古格地区还保留有大量那一时期的佛塔,所有塔内都藏有数以万计的不同造型的擦擦,现在我们能看到的最早期的擦擦也属于那一时期,包括拉萨北郊的帕邦卡,阿底峡也曾在此传教修塔。擦擦的普及大约在公元13—15世纪以后,其作用不只是塔藏,寺院佛龛供奉,佩带护身,上供还愿,甚至防病避邪等都用擦擦。也是在这一时期,擦擦才真正融入了藏族群众的日常生活中,这以后它所表现的内容也就不计其数,可以说凡是有形象的佛尊、菩萨、护法神、高僧大德等都可能有相应的擦擦,说它是一个微缩的神佛世界一点都不夸张。
擦擦虽然只是一些小巧的泥土之作,但就是在这些脱模泥塑中还隐喻着许许多多动人的传说,也正是这些传说更加丰富了我的收藏情趣。一次我得到一枚铅制的擦擦,当时我还真没在意,认为这是现代人制作,就随便放在柜子上,一位懂行的藏族朋友看到,说它是猎人做的擦擦,我马上追根问底,这才深知其意:过去西藏大多地方都有狩猎的习惯,但大量猎杀生灵与佛教教义不许杀生相违背,所以猎人们到了晚年后要将猎具送放到寺庙去,所剩的铅弹全部制成擦擦,并供放到神山之上,然后将晚年的全部时间用作朝佛念经,以赎回一生所犯罪孽。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象头财神”擦擦,在此之前土旦曲扎先生曾经给我讲述过“象头神”的传说,当时我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象头财神擦擦据说是宗喀巴大师亲手制作,相传大师生前有一串非常珍贵的人头骨念珠,一次手中念珠的绳子断了,珠子全部散落在地上,结果怎么也收不齐全,既然成不了一串念珠,大师只好按所剩珠子的数量做了如数的象头神擦擦,在每个擦擦中安放了一颗人头骨念珠。每次当我小心翼翼地拿起这枚珍爱的擦擦,放在耳边轻轻的摇动,里边珠子的响动声总是让我心情激荡,仿佛此时的我真的穿越了时空,亲眼目睹了宗喀巴大师的音容。
土旦曲扎是浪卡子德隆寺的活佛,也是西藏民间工艺专家,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了我的全部收藏,大为震惊,我想他也许是为藏民族如此丰富精深的擦擦文化而振奋,也许是为我的精神所感动,他向我讲述了不少有关擦擦的奥秘,并动员本寺庙的僧人帮忙收集。其中有萨迦法王为他的母亲制作的擦擦,有德隆寺初建时安放在墙中的擦擦,据他说那是西藏最早的擦擦,大约在公元7—8世纪,要真是那样,可算是非常珍贵了。
有一种擦擦迄今我还没有见过,藏语称“眯抵”,外形似塔,倒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形体很小,每个擦擦的底部都有一个洞,里面空心,所以很轻。制作这种擦擦的要求是:晾晒时将擦擦放在草尖上,以草不倒为标准。据说这种擦擦是修道之人在不得不格杀作恶多端者之后,为洗清罪孽而为自己做的一种擦擦。相传在洛扎、浪卡子一带有一个有名的活佛古如次旺公子,其母亲经常作恶乡民,罪孽深重,为了惩恶扬善,他不得不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孽,他做了很多“眯抵”擦擦,并修了一座佛塔,将擦擦装入塔中。据说米拉日巴生前曾杀过不少恶人,也做过不少的“眯抵”擦擦。
擦擦中还有一种子母擦,即擦擦中装有擦擦,这种擦擦一般为塔状,体形较小,只是从外表很难分辨出来。
小尼姑手中的擦擦
烧制彩绘的擦擦一般是比较讲究的一种,大多是作为供奉来用,始建于宋代的夏鲁寺神殿内四周墙壁上全部用烧制过的擦擦拼贴,虽然因时间久远,脱落很多,但余下的擦擦都完好无损。在烧制的擦擦中据说有一种用气功烧成的擦擦,藏语称之为“益西门”,益西是自然的意思,门意为火,其意思为自然之火,据说是具有很高地位的高僧才能有法力烧成这种擦擦。
擦擦既然是什么人都可以制作,当然也有高低贵贱之分,由活佛高僧制作的擦擦非常珍贵,如最早阿底峡制作的擦擦,到后来宗喀巴大师以及历代达赖喇嘛、班禅大师都制作擦擦,这些擦擦的背面都留有活佛、高僧的手印指纹。过去还有一种只有达赖喇嘛和班禅大师才能制作的擦擦,如“玛依”擦擦,造型为牛背金刚,是历代达赖喇嘛制作的。班禅大师制作的“班青准堆”意为灭蛇,图中是一条毒蛇成S形,一利剑刺中蛇头,这两种擦擦在布达拉宫和扎什伦布寺都是最高权利的象征。制作擦擦的土都是从高山的修行洞中采集的,并要掺入活佛大师亲手配制的药水。这种擦擦过去一般只有贵族、官员和少数军官才能得到,平时戴在胸前,说是可以防身治病,传说中的使刀枪不入的擦擦就是这种。
布擦也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按照藏传佛教仪轨,达赖、班禅圆寂后要实行塔葬,在塔葬之前要用盐巴、藏红花等各种名贵药材将活佛高僧法体中血水吸干,这些药物要反复不停更换,直至完全干透再塑金身,每次换下的药物要与泥土掺和起来制成擦擦,这种擦擦就叫布擦。听说在过去一个布擦可以换到几头牦牛。我的藏品中有幸有十世班禅大师的几个布擦,这都得感谢边多先生和其他几位藏族朋友的帮忙。
活佛骨灰制成的擦擦也很珍贵,西藏过去德高望重的大德高僧圆寂后,众僧信徒们为了纪念他,修筑佛塔,塔内要放置活佛骨灰制作的擦擦,这样人们认为它佛永驻,会带给人们智慧与安宁。有的用高僧骨灰制成的擦擦也归放到神山圣地,明显不同于其它擦擦的就是:每一个擦擦都用黄布包裹,类似佛衣。两年前哲蚌寺朋友送给我两枚朗仁活佛的擦擦,这是用活佛的骨灰做成的,一般情况下寺庙只送给尊贵的客人,我能有幸得到感到非常高兴。
寺庙制作擦擦已经为数不多,前不久我去尼木采风,无意间听当地人讲,卡如乡一个尼姑寺里有一个被列为国家二级文物的擦擦铜模,便与一行人匆匆前往,恰逢此时寺内尼姑们正在制作擦擦,这种场面还真让我开了眼界。铜模的画面是莲花生极乐世界,问及它的历史,尼姑们说:“没人知道,反正很古老。”据说西藏现在只有两个地方有这种铜模,一个在昌都,一个就在这个宁玛派尼姑寺内。铜模又大又重,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模具,要两个人才能抬动,看他们制作擦擦还真壮观:先在地上铺一块羊皮,羊皮上再铺块布,布上撒几颗青稞,然后将和好的泥放在布上,将铜模抬起扣压在泥块上,再由一力气大的尼姑抱起块大石头对着铜模上端使劲往下砸,直至泥土全部嵌入模内。这让我想起几年前文联工艺厂内借了一具大昭寺的铜模,类似此铜模,但相比小得多。我曾用它做了几次擦擦都不成功,今天看来是方法不当。我随着尼姑参观了她们库房内的众多擦擦,有彩绘的,还有没来得及着色的,这些都是准备卖给那些前来朝佛的人的。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经有了一个类似的,但我还是欣然买下了一个没有涂色的擦擦,就当是对这份珍贵知识的永久纪念吧!
多年的收藏在充实我的生活的同时,也让我真正明白了收藏的真谛。每当我看见书柜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种各样的擦擦,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和激动,就像在无声无息的时间长河里找寻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贝壳,当我在它们绚丽的光彩中沉醉时,也在刹那间看见了泛舟于西藏文明之海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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