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 -- 游击

安那琪

你说你要隐居。隐居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钢骨森林隐蔽处的某一个小角落。隐居到偏远山林荒野，是一种过度的奢侈，你无福消受……绿野仙踪，蓬莱海岛，只能是空想的挥霍……所以，喧闹得来极度寂寞的城市中，某一个比较孤单的角落，是你隐姓埋名的好地方。

简朴的生活，总比金碧辉煌的镜花水月来得享受。至少，你不会在提心吊胆的街道上，称为掠夺的对象。你不能责怪那些觊觎你身上铜臭的毛贼们，他们是一场更残酷掠夺的受害者，当然，你不幸被他们盯上，也就真的是不幸中的不幸，变成受害者的受害者。

攀延向阴霾笼罩天穹处的摩天大楼，蜂窝式的组屋公寓，不是你隐居的理想落脚之处。毕竟，那儿一点都不踏实。不自然地离开地平线太远，迟早人也变得飘忽不定，心情也易于浮躁。土地离你愈来愈远了，你不能再离地更远。隔着混凝土同柏油的覆盖面，你忍着绞痛，倾听土壤的脉动，你含着泪水，为大地抚伤……

忙碌的生活，不是隐居的目标。你选择了悠然自得。不必在社交宴会上，展露小丑般的笑脸，搞到面上的肌肉也僵硬了；无需在物竞天择中，努力地显示自己是强者。当人们为累积一堆废纸数目字而奔波劳碌、躬身折腰的时候，你还是到街角的那间陈旧咖啡店，喝一杯浓浓的咖啡。跟在咖啡店里头享用幽闲的老人家们高谈阔论，互溅唾液。

隐居，不表示你就是逃避斗争。你无法逃避斗争，就象你无法逃避自由一样。自由是与生俱来的，斗争是历史的必然。你不会是历史的客体，你不能是历史的客体，你彻头彻尾都没有想过成为历史的客体……你，他，还有她，还有……人本来就是历史的主体。

只是理想与现实的拉踞战已经爆发。反抗，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只是有个庞然大物在压抑着你天生的反抗。逃避，不是反抗的选择，只能是无力的控诉。所以你选择斗争，面对斗争，融入斗争，在斗争中生存，在斗争中成长，在斗争中觉悟，在斗争中胜利……生活就是斗争。隐居，也只是斗争的选择。你厌倦了实在的乌烟瘴气，所以想要找个空隙来透气。为的是沉淀，准备另一轮的斗争……一场反攻实在的游击战。

简单的生活，洞悉实在的真是面貌，发现逻辑的谬误。无论是从马克思那儿，揭露剩余价值的秘密，还是在卢卡奇那儿，阶级意识察觉了物化存在的结构形式，抑或是马尔库塞所说的单向度体制对人性的压抑，又或者是哈贝马斯点破的生活世界的殖民化，交往关系的不合理。

喧哗中格外死寂的城市，不是在沉沦中灭亡，就是在荒诞中自毁。在灯红酒绿拥抱黑夜的阴森只是，你要燃点星星之火。巴黎公社也许是过于遥远的梦想，但是也未尝不是奴隶武装的愿景。恰帕思业林中的扎巴塔蒙面游击战士，也许是你梦寐以求的造反典范。毕竟副指挥官马可斯，也是一个隐居深山的斗士，没有身份，只有名字，就是混在千千万万平凡的群众之中。你也不需要领袖来指挥，你就是领袖。真正的领袖，就是平凡的群众……

游击战在街头巷尾开展了……你只有赤手空拳来迎击荷枪实弹，但是那对你来说，已经是卓卓有余了。枪杆子不会是解放的工具，只是暴力的帮凶。所以，你用一切可能的斗争意识，理性，心理解放，性格转变……巧妙化为无坚不摧的利刃。

斗争最终会获胜。你可以更加自在地隐居了。你无需畏首畏尾地在街上躲躲闪闪，潸流的血泪，可以在河水重新清澈的时候，获得补偿……也许就是这样，有的东西可以补偿，有的不可以……你在隐居的当儿又不与世隔绝，你也许需要更多的信心，或者是，更多的勇气……

2004。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