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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梦芸

校园恐怖系列 5 《厉鬼横行的女生宿舍》(26/10: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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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0-2009 02: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章 重返防空洞(2)


“楼下没有啊。”张生有点疑惑地四处张望着,“是不是被谁收回去了?”

我也走过去,向楼下张望着,没有,楼下是一条狭窄的小巷,湿漉漉的水泥地面上什么也没有。

“算了,”我说,“反正那件衣服也穿不成了。”

“嗯,也是。”

张生说完,就蹲下来,开始在杂物柜里翻找着能砸开锁的工具。下了雨的水泥地面,在晚上看起来就像是浑浊的铜镜一般,反射着昏黄的路灯的光。对面过来一个穿雨衣的人,他的脚步很奇怪,走起路来似乎有些僵硬。雨帽下看不清他的脸。他缓缓地走到楼下,突然停住,就这样一动不动……

“哎?这根绳子是什么时候用过的?”张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将视线从那个奇怪的人身上收回,扭过头来看着张生。他手上拿着一根绳子,很粗的麻绳,上面沾满了泥土。但我似乎从来没见过它。

“不知道啊,以前好像没见过。”

“可能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张生放下绳子,继续在柜子里翻找着。

我又转头去看楼下,但那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张生没找到铁锤,但是找到了一把老虎钳,挺沉的,应该可以派上用场。后来我们在楼下小卖部买了两个手电筒,几节电池。大约晚上11点的时候,我们出了门。

下完雨的夜晚颇为凉爽,地面的湿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有道路两旁还传来新鲜的土湿味。路上静悄悄的,前面没有人,背后也没有人。我们的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道路上回响着,仿佛再次走在梦里。幸而我能够实实在在地握着张生的手,也能实实在在地听见除了我还有别人的声音。这让我十分安心。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我们到了防空洞的铁门前。从铁门上的窗口望去,里面是黑洞洞的一片。我们打开手电筒,往里面照了一下,有深不见底的感觉。然后张生拿出了老虎钳。

“被人发现了可就难解释了。”他冲我笑笑,然后猛地向门上的大锁砸去。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金属撞击的声音立刻四散而开,随后又从各处反弹回来。

就像张生预料的,锁比梦里要脆弱得多。几分钟后,铁锁被最后一下撞击砸开。我几乎是有些激动地伸手去取那个已经坏得差不多的锁。希望保安这时不在这附近。

我们拿掉了锁,然后把铁链从门上取下。门打开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也许是梦里想象得太真实了,此刻这个洞口和梦里居然相差无几,我不可抑制地产生旧地重游的感觉。张生没有看我的表情,而是抓紧了我的手,用手电筒的光照亮前面,往深处走去。

长满苔藓的墙壁,粗糙的水泥地面,潮湿的土腥味,90%的黑暗……也许现在加上电筒的光,应该算是70%了。我偶尔会回头看看,其实是不由自主地担心铁门再次被锁上。但这种担心似乎是毫无必要的,因为我们走了不久之后,就到了洞底。

与其说是洞底,不如说是一面将洞拦腰切断的墙壁。一面用砖块垒起来的墙,红色的砖,而洞内四周墙壁上的砖又是青色的。而且仔细看去,这面墙比四周的墙壁要新很多,看来是防空洞建成好多年后才筑的墙。不管怎么看,它都显得和这防空洞里的一切格格不入。我把耳朵贴上粗糙的墙面。张生看看我,也把耳朵贴上去。

尽管没听见任何实际的声音,但感觉上,墙壁的另一边应该是空的。听了一阵,我从张生手里拿过老虎钳,在墙壁上敲了几下。

果然,空洞的回响立刻从墙壁的那边传来。

我看了看张生,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我们都有同一个疑问——墙的那边是什么?

为什么要筑一道墙,将洞分成两半?洞的那一半到底有多长呢?

“不过今天也只能这样了。”张生最后说。

的确,今天只能这样了,一道新筑的墙已经成为这个防空洞的洞底。但是不知为什么,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仍然不能放下心来。

“不管怎么说,”张生在回去的路上说,“我们刚才看到的和你梦里的是不一样的。就算有道奇怪的墙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

我没有说话,一直到打开家门,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我看着张生在阳台上放下老虎钳和手电筒,才对他说:

“张生,我看见那块石头了。”

“什么石头?”他问。

“梦里我用来砸锁的石头。”

他的脸色一变,但很快安慰般地笑了笑,“石头大多都很像的。”

我还没有告诉他,不仅仅是一块,而是三块。

不知什么时候,我置身于另一种黑暗。和我自己的房间比起来,空气不同,温度不同,黑暗的深度也不同。也许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我认出了这个房间。心脏发出很大的声音,迅速地收缩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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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0-2009 02: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章 重返防空洞(3)

我在姜为的家里。房间与我记忆中的样子毫无区别。然而终究有些细微的不同,比如茶几上的水杯已经挪了位置,电话机也有些歪斜,烟灰缸换了一个更大的。但是总有种感觉在心里,好像在我没来的这段时间,房间里的各种物品都死去了,被人闲置了,遗忘了。

于是沙发上坐着的人影也就散发着近乎怪异的生机。这个人影也是熟悉的。

“我知道我又在做梦了。”我在沙发上坐下。

他坐在我对面,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在他的脸部附近懒懒散散地向上升起。

“为什么这么说?”

“看见你就知道了。你是我梦见的一个形象。我现在正在梦见你。”

他微微地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梦里的形象,而你不是我梦里的形象呢?”

“是的,这一点我也不太能确定。大概是我希望你是我梦里的形象吧。”

“也有可能我们都在做梦。”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为什么你抽烟总是抽一半就掐灭呢?”

“是吗?我没太注意。既然我是你梦里的形象,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这就不是梦了。”

“你总会知道的。”他掐灭了手里的烟,“我也想问你。”

“说吧。”

“在你的梦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仔细地看了看他。

“大概就是我梦想中的那个人。”

“那倒是挺好的。”他笑着,看不清眼神,“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

“有。我想问你,噩梦有可能变成真的吗?”

“刚才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我想了想,是的,已经讨论过了。

“那好吧,没问题了。”接着我又说,“但我不会再梦见你了,因为那是个噩梦。”

“顺其自然吧。”他满含深意地看着我,“?跏北鸢呀欧旁谡硗飞暇托小!?/p>

那是什么意思?然而黑暗顿时包围了我。看不见姜为,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是在等待着房屋内的景物再次出现,还是在等待着醒来。

脚下突然感到很痒,似乎是有什么尖利的东西正在挠着我的脚心。我正打算低头朝脚下看去时,却猛然惊醒过来。

心脏怦怦地跳动着。房间里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家具模糊而静默的形象。脚心里的感觉仍然真实地存在着。好一会,才想起那不过是个梦。

接着,脚下传来一阵特殊的感觉。然后,头部也感觉不对。我立刻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

从窗外照进来的微弱光线下,我发觉,我正头脚颠倒地睡在床上。原本放在头下的枕头,现在正放在脚下。

“睡觉时别把脚放在枕头上就行。”刚才在梦里,姜为是这么说的。

一股从脊椎深处升上来的凉意顿时使全身变得僵硬起来。

那是什么?是什么在我的脚心里划了一下?

为什么那种尖利得有如动物爪子般的感觉那么熟悉?

正想着,突然手机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是林子。

“我总是觉得晶晶的失踪非常蹊跷,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更何况没有必要把手机关了呀,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你觉得呢?”林子说。

其实这些我都想到了,自从我在梦里杀死晶晶后,晶晶就失踪了,我也很难相信晶晶真的是去什么鬼地方旅游了,但是我还是不敢把我的梦告诉林子,我一定要自己弄清楚。

“别多想了,说不定过两天就回来了呢。”我说。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不要老是做噩梦。”林子说完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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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0-2009 02:2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卷 夜无常

我猛地睁开眼睛。视线更强烈了,看不见的针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发射过来。射在皮肤上不感到疼,只是心脏一阵一阵地跳个不停。汗也大量地从毛孔里涌出,势不可挡。毛孔好像失去了身为毛孔的作用,水分正在不停地从身体里流失,好像烈日下融化的冰激凌。眼睁睁地看着它融化,先是变软,然后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直到最后变成一摊干涸的印记。我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给自己倒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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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0-2009 02:3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章 夜半敲门声(1)

咚咚咚的三声,刚才从客厅的大门那里传来。是错觉吗?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按亮。刺眼的光线中,能努力看清楚时间。数字显示为四点零二分。凌晨。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敲门?莫非真的是错觉?咚咚咚。又是三声……

不要老做噩梦。

这句话不远不近地传来,似乎不是由某个具体的人说出,而是来自于很深但又很近的地方。比如内心的深处。因而听不出说话者的语调,更不知道是男声还是女声……不要老做噩梦……不知是劝诫还是警醒。但它至少在肯定地说:你老是做噩梦。

于是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我哪里做噩梦了?就在这句话从脑中被硬生生抛出来的那一瞬间,我猛然清醒过来,好像自己也被硬生生地从睡眠中丢弃出来。

我的确做了噩梦。梦见什么来着?不,不是刚才。是前几天,我梦见自己变成了鬼,还有防空洞。的确做了噩梦这个事实,让我此刻清醒得就像掉进北冰洋的海水一般。话说回来,为什么偏偏是北冰洋?难道印度洋的海水就不冷?不知道。那一刻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景象就是北冰洋。一只又一只的企鹅散落在冰面上。而我,在冰面以下,在企鹅的视线里感受着海水的冷。

乱七八糟地在想些什么!我用力眨了眨眼睛,抬起软绵绵的手揉了揉,左眼右眼一起转了一圈,肯定了周围的环境。我躺在床上,身上搭着一条毛巾毯,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和床紧紧接触的皮肤略微有些潮湿,黏糊糊的。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这样的空气里还掺杂了蚊香的所谓无毒无害的味道。鼻腔开始发涩,眼睛也干得不得了,像是活生生给吸去了水分,有如旱地一般的干。喉咙也好不到哪儿去,迫切地想要喝水。可是动不了,双手双脚全部瘫软在原地,丝毫不听从大脑的指挥,但抬起手揉揉眼睛这种小事倒是没问题的。我抿了抿嘴唇,嘴唇粗糙得很不真实。

天花板静静地俯视着我。以前也不是没有像这样半夜醒来,盯着天花板看过。可偏偏这个时候,就是觉得有来自天花板的视线居高临下地,静默地,窥视地,得意地,颇有些怜悯地看着我。我躺在床上,感觉和天花板之间隔着晦暗不明,缓缓流动的黑色空气,像是因加了很多水而显得还不够黑的墨汁。

也许夜晚就是这样一种东西。灯光驱散黑暗的方式,就是用扫把扫去这些墨汁。扫过的地方亮起来,我们称之为光。有时扫不干净,我们称之为微光。远远的,我们透过墨水看着一点微光……

怎么又在胡思乱想!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翻了一个身,侧向右边,吃惊地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

好一会才想起来那是张生。不会是别人。只是胡思乱想之间,偏巧对身边躺着这样一个人的事实感到不适应而已。没错,就是张生。不论是现在醒来,还是昨天晚上醒来,又或者是后天,大后天,旁边的人总会是张生,而不是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人。两个月以后就难说了。再说也用不着去想两个月以后的事。

他睡得正熟,好像变成了床的一部分。这个想象让我忍不住想推一推他,以证明他和床之间,还是有些许不同。但我最终没有这么做。这个想像从理论上说,终究还是荒谬的。又感觉他好像不知不觉地死去了,尽管胸膛在起伏,温热而潮湿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打在脸上,但我还是觉得,张生好像已经死去了。

话说回来,人们不也经常在第一瞬间分不清一具死尸究竟是睡着还是死去了吗?也许我们经常在睡着的时候死去一小会。短暂的死亡,短得不能再短,几分钟,几秒。以给你旁边半夜醒来的人一个错觉:他(她)死了吗?

但也有真正的死去一小会,马上又活过来的人。

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就真睡不着了。那个声音又无奈地说。

我努力地闭上眼睛。但从天花板笔直传递而来的视线怎么也挥之不去,闭上眼睛也没用。天花板是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视觉?这样一想,又觉得床旁边的衣柜,不远处的书桌,甚至地上的拖鞋,也有种种的视线传来,从四面八方,以一种隐秘的方式。

我不知道的方式?

我猛地睁开眼睛。视线更强烈了,看不见的针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发射过来。射在皮肤上不感到疼,只是心脏一阵一阵地跳个不停。汗也大量地从毛孔里涌出,势不可挡。毛孔好像失去了身为毛孔的作用,水分正在不停地从身体里流失,好像烈日下融化的冰激凌。眼睁睁地看着它融化,先是变软,然后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直到最后变成一摊干涸的印记。我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给自己倒一杯水。

我看着张生,一边犹豫,一边伸出手,想去推他。就在手指刚碰触皮肤的时候,门上突然发出咚咚咚的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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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0-2009 02:3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章 夜半敲门声(2)

手停在半空。

是敲门声?准确无疑,残留的声波还在空气里。咚咚咚的三声,刚才从客厅的大门那里传来。是错觉吗?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按亮。刺眼的光线中,能努力看清楚时间。数字显示为4点2分。凌晨。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敲门?莫非真的是错觉?

咚咚咚。

又是三声。这一次,无论如何可以肯定不是错觉了。那声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从客厅传来,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客厅的大门。感觉上,如果我不去应门,必然会有人在门外轻喊我的名字。

可没有。过了一会,又是,咚咚咚。节奏一样,力度也一样,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敲门声。如果不是这么真实,还以为是录音机录制好,放在了凌晨4点2分的我家门前。

如果我不去开门,敲门声会一直继续?

这个想法似乎立刻被敲门声感知。咚咚咚,又是三声。

我忍不住了,将伸向张生的手往前推了一推。张生嘴里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将背对着我。我又推了一推,这时,敲门声,又响了一遍。如此重复,真是让人无法忍受。我接着用了更大的力气去推张生,可是喉咙里不知为什么发不出一点声音。不能叫张生的名字,连“喂”也不能说。再三地推他却没有任何回应之后,我开始有些气恼。

这人,难道真的死了吗?

敲门声在这段时间不知响了几遍。不折不扣的如出一辙的敲门声,连中间相隔的时间长短都一样。再这样敲下去,我非疯掉不可。甚至可能会无法忍受,踢张生一脚。但转念一想,这又关他什么事呢?听见敲门声的人是我,我不敢起来去看看也就罢了,还要莫名其妙地踢别人一脚?可我心里的确有踢上一脚的冲动。

这样想了一会,开始无奈地考虑自己的处境。现在只有两条路可选:一,任由敲门声响下去。把自己缩在毛巾毯里面,或者撕下床头柜上的纸巾,揉成两团堵住耳朵。二,从床上坐起来,孤身一人到客厅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或许问一声是谁,然后再决定开不开门。

除了这两条,没有其他可选。

张生仿佛下了决心般的,就是今晚地震、火灾、天上突然掉下一颗陨石砸在床上,他也不会醒来了。他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还在继续往下沉去。

实际上,我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当我用毯子盖住自己的头,以及试着用纸团塞住耳朵的时候,敲门声依然清晰可闻。咚、咚、咚。好像知道我对此必然一筹莫展。我气恼地将毯子踢掉,从耳朵里取出纸团,扔在地上。其中一个掉在了拖鞋里,起床将脚塞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是甲虫。

终归,我不得不起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把纸团从拖鞋里倒出来,对眼前这并不够彻底的黑暗感到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心里慢慢升起……四周静得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怦、怦、怦。比敲门声还要让人烦躁不安。我还在等待着。如果敲门声能在此刻突然停下来,我便不管它,重新躺下,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奇迹总是在你祈祷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求它,它偏不来。

我反复地咬着下唇。咬住,松开,再咬住。最后,我缓缓地站起身来,大脑感到了短暂性的缺氧。一时没喘过气,心脏又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无论如何,总要去看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似乎好了一些。只是心脏仍然挂在喉咙那里,一不小心就会从嘴里蹦出来。

我定了定神,放轻脚步,轻得只有脚下的灰尘听得见。可以说是蹑手蹑脚。同时警觉着敲门声——频率没有改变,轻重也没有变化。这让我稍稍放下心来。走到客厅,借助微弱的光线,我凭感觉摸到了墙上的按钮。手指在上面犹豫地停顿了一下。荒谬的是,手上此时居然停留着张生皮肤的温度。这种感觉非常奇怪。我因而回头看了一眼张生。

他似乎还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下定决心,朝着开关狠狠地按下去。嗒的一声,刺眼的灯光在身边迸发开来。沙发,茶几,电视,鞋架上歪歪扭扭的鞋,没有一个不是亮得刺眼,仿佛都一同砸向了我的视网膜。

敲门声在这时也陡然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受惊一般的,又像在确认此刻屋内的状况。声音是停了,但那种感觉仍然还在门外,甚至紧紧地贴在门上。

可以说,灯光给了我无限的安慰。这时就算发生什么,我也不怕了。只要有光,什么都无所谓。就在心脏因此而刚刚从喉咙那里降下几公分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了。咚,咚,咚。

刚刚好不容易散去的恐惧感,此刻陡然强大了百倍,铺天盖地地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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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0-2009 02:3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章 夜半敲门声(3)


就是这样。比刚才更加恐惧的恐惧。

因为灯亮着。因为敲门声还在继续。这就说明,我得以支撑自己走到门前的光亮,在“它”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或许,这光亮根本就是一个假象。也许我一开门,潮水般的黑暗就会把我吞没,把整个屋子都吞没,包括正在死着的张生,还有那些家具,天花板的目光等等。全部吞没。

敲门声认同了我的想象。我甚至感到门外邪恶的得意洋洋的笑容。一切都在“它”的掌握之中。

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与此同时,一声干瘪如皱巴巴的气球般的“谁?”从唇瓣间滑出。这声音一听就是弱者的。无力,苍白,颤抖,犹豫不决,随便什么都能把它撕碎,彻底消灭在空气里,甚至不费任何力气。它刚一说出,就已经消失得连影子都不见,仿佛奄奄一息的鱼嘴里吐出的最后一个气泡。

所以敲门声仍然在继续。咚咚咚。我站在客厅惨白的灯光下,觉得自己特别可怜。我站在那儿,不知是迈左腿还是迈右腿,也不知是该继续问一句“谁”,还是到厨房拿把菜刀,打开门看个究竟。尽管看不出来,我知道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全身都凉得可怕。

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最让我恐惧的,还不是这些。最让我恐惧的是,心里已经有个声音在替我暗暗下了决定。

到厨房去,拿上菜刀,然后开门。

接着,另一个声音说,菜刀一定是没有用的,谁知道门口是什么?

但它们至少达成了一个共识:去开门。

这难道就是此刻,凌晨4点2分的我的宿命?我在瑟瑟发抖。先是从身体最深处的地方颤抖起来,接着一波一波地蔓延到全身。我转身到厨房,用冰凉的手从橱柜里找到一把生锈的菜刀,也不知管不管用,紧紧地抓在手里。另一只手握成拳头——这没什么用,纯粹是由于紧张。同样是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好像下意识地要给对方出其不意的一击。

咚咚咚。敲门声近在耳边。心脏跳得厉害。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门把上。这时,我发现了自从决定开门以来的第二个严重的问题。

门是反锁着的。也就是说,如果我要开门,绝不可能实现那种突然一击的效果。我必须先把锁扭开才行。可以想象,这个过程将如何消耗掉我得之不易的那么一点可怜的勇气!在扭开锁的这段时间里,门外将发生些什么?对方说不定已经做好准备,还没等我发起攻击,便已将我击倒在地,或者干脆就是囫囵地吞下去。又或者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仅仅是看着我,天花板一般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对于恐怖的想象,那一瞬间也仅限于这些。我心里的种种念头最后决然地达成统一:豁出去。人在恐惧到极点的时候,不是昏厥便是疯狂。我是后者。如果在丛林里与狼搏斗,也一定是这种情况。过去我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那种情形。与狼搏斗,它咬我,我也咬它。逃命一般狠狠地咬。

于是我以最快的速度扭开了锁,丝毫没有注意这时的敲门声是否起了变化。然后猛地拉开!

我愣住了。拿着菜刀的手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大脑发出的指令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掐断在途中。

门外什么也没有。

从屋内猛然投射出来的灯光扑了个空,砸在地上。但好歹照亮了走廊和楼梯。让我看清,不仅门外什么也没有,走廊和楼梯上也空空如也。只有黑暗被灯光驱散了一部分。墙壁反射着斑驳的灰白。

没有任何动静。听觉一下子被抽走了。眼前静默而又粗糙得有如铅笔素描。不,是炭笔素描。我愣愣地看着它,好一会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什么也没有?那么,敲门声从何而来?莫非是凭空响起的吗?甚至,我连关门都犹豫不决。生怕门一关,敲门声又再次响起。那时我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终究都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时间仅仅用去了三秒。

一,二,三。然后关门。

就在那时,一股冷风从门缝里幽幽地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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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4:1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幸好我家没有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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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woon9662 于 21-10-2009 04:14 PM 发表
幸好我家没有海报


怎么样?这个鬼故事有没有恐怖到。。。。?
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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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2章 夜半敲门声(1)

好像无论我把眼睛转到哪一处,那里都必然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闪身躲开。但它又始终在我周围,只是我无法捕捉到它。

我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晚了。门无情地,干净利落地在面前关上。门锁发出咔嗒一声,以证明它确实老老实实地关上了,不会给我后悔的余地。

那股从脊梁上滑过的冷风,此刻已经来到了客厅。我神经质般猛地回头去看,但什么也没有。唯独灯管发出阴森的白光。

我感到了强烈的不安。那是自从得知晶晶失踪以后,从来没有过的不安。这感觉是由敲门声带来的?不是。敲门声仿佛在此刻已经很遥远了似的,甚至很不真实。

那么,就是那股关门时的冷风带来的了?

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用闪烁的余光打量着,或者说是紧张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什么。也许是存在于这个房间里,现在正游荡在我身边的某种东西。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身体也迟迟不肯陷进沙发里去,好像随时准备跳起来逃命。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仅仅是一股冷风而已。说不定是关门的时候,被门的动作挤压的空气。但这个理由不能说服我自己。

我知道那不是。因为关门而暂时吹来的风,难道我就从没感觉过吗?刚才那个,明显和往常不同。它的冷,甚至不是风的冷,而是金属的。冰凉的金属贴着脊梁的皮肤滑过。却又不具备任何形体,因而无法言说。

当我想到一个什么东西已经进入我房间里的时候,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全身也立刻变得冰凉,肌肉紧紧地绷在骨头上。甚至能听到骨节被挤压的咯咯声。我的目光开始在屋里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不安的源头。

这时,奇异的感觉又来了。

好像无论我把眼睛转到哪一处,那里都必然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闪身躲开。但它又始终在我周围,只是我无法捕捉到它。

某种无形的东西。除此以外,它还怀有某种恶意。

然而这种感觉又非常真实。就好像是,上课时突然感到背后有股视线,回过头去就发现真的有人在看你一样。

我下意识地捏紧拳头,发现菜刀还在手里。于是又抓紧菜刀。

这是一种新的对峙。从有声,到无形。我开始后悔开门。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幻想到,就在我开门的一刹那,有什么悄悄进来了。

我想起了那个噩梦。在梦里,因为我变成了鬼,而看到种种平时生活中看不到的场景。站在身后一下一下扯着你头发的女鬼,抱在你腰间因而导致腰酸背疼的鬼童,把你的钢笔藏在手里的骷髅般的老头,时不时伸出脚绊你一跤的孤魂……诸如此类,每幅场景都让人心惊肉跳。

如果,那不是梦……

不行。我无力地劝解着自己:别胡思乱想。可越这么想,脑子里的想象就愈发地不可阻挡。

在我屋里的,究竟是什么?

我紧张得连汗毛也竖了起来,皮肤变得异常敏感,不一会便隐隐约约感到针刺般的疼痛。我有一种想要伸手去驱赶什么的冲动。胡乱挥舞一下,或许有用。这样想着,我就不自觉地就伸出手去,但刚察觉到这个动作,就又收回来,觉得这会让我感到更加恐惧。

同时我想到了张生。熟睡的、死去一般的张生。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叫醒他。我看了看手中的菜刀,把它放在茶几上,又看了两眼,确定它不会突然消失在空气里,或者旁边多出一只苍白的手之类,然后就迅速地,仓皇逃进卧室,生怕背后有什么追来。

我用力推了一下张生,叫道“张生、张生!”然后又用手抓住他的胳膊摇晃不止。终于,他咕咕哝哝地翻过身,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怎么了?”

“刚才有敲门声。”我说。

张生看了我两眼,又看看窗外,最后好像松了口气般,闭上眼睛说了句“这个时候有谁会敲门?”。

“没有人。”我说,“我去开门了,但是门外没有人。”接着,我又说:“但是真的有敲门声,不骗你。可开门又没有……”

还没有等我说完,张生这边又没有任何声音了。

这时我突然感到,也许张生和那东西是一伙的。他睡得如此之沉,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丢弃在这种危险的处境里,对我不管不顾。

说到底,张生也的确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而我又能抱怨些什么呢?不能。他有自私的权力。只能怪我每每遇到这样的人,总是无计可施。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是我的男朋友呢?

然而我又为自己的判断感到不安,就最近的来说,我噩梦醒来,生病的那几天,就是他照顾我的。还有陪我去防空洞一探究竟的那个晚上,张生都表现得看不出一点自私的样子。关于他自私的判断,究竟从何而来?我又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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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2章 夜半敲门声(2)

好像事情从现在起变得有些异样。原本规规矩矩运行着的轨道,某个连接点突然被打乱了。事物开始呈现出不同的一面。

那么,眼前的张生,还是不是张生?

我不能肯定,我心慌得要死。只感到除了自己,屋里的一切都不可信任。然而自己就真的那么可信吗?我看了看手,又用手在胳膊上掐了一下,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疼。

别乱想了。我对自己说,再想下去一定会疯掉的。然而另一边,又冒出一句:难道不想,它就不存在了吗?

这一句话,顿时把所有的希望统统打入谷底。

那东西的确是存在的。

刚消失了一阵的寒意再次涌上心头。天花板、衣柜、阴森如白骨般的墙壁,全部都在俯着身看我。居高临下的、阴冷的、挥之不去的、在我身边幽幽游荡的某物。

甚至可能,它根本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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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章 夜半敲门声(1)

房间里似乎有一个穿着很多又大又长的衣服的人,衣角拖拽在水泥地上,就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地来来回回。

整个晚上,我紧紧地抓着张生的胳膊。即使这样,他也没有醒来。我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我看不见自己的脚。这让我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安心,时不时要动一下,以确定它还在那里。这段时间,我常常产生错觉,总觉得脚心被什么不经意地划了一下,猛然一惊,那感觉又消失了。

空气里隐隐流动着不安的气息。

灯一直开着,但那一点作用也没有。灯光好像是假的,塑料的,只是暂时存在于眼前,稍不留心,就会啪的一声破掉,露出房间里原本就存在,此刻也一定存在的黑暗。巨大无比的黑暗。

以前我怎么从未想过?巨大无比的,虎视眈眈而又无时无刻不存在于身边的黑暗,也许这才是真相。宇宙归根结底就是黑暗的。

黑暗无所不在。

我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脊椎深处传来生涩而突兀的咯、咯两声,不像是从骨节之间传来的。然而,这时在我身边,难道还有其他足以发出声响的事物?又屏住呼吸,侧耳听了一阵,什么也没有,但又不能肯定。动了动右手的手指,张生的胳膊还在那里。天花板也还在头上。灯管在墙角的一侧,发出幽冷的白光。

突然,厨房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窸窸窣窣?

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不知为什么,马上想到的是那把生锈的菜刀。可它正在客厅的茶几上,和声音之间没有任何联系。随后想到老鼠,想到这个那个具有实在形体,能在凌晨4点多制造出此类声响的任何生物。

但这样的想象不过是安慰自己。

因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不久后变为了脚步声。的的确确是脚步声,没有听错。甚至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鞋的种类。不是皮鞋,也不是高跟鞋,没有硬底敲击地面时清脆或沉闷的声响。不是运动鞋,没有橡胶底和地面摩擦时尖叫的尾音。

那声音,勉强形容的话,是这样的:

嚓,嚓,嚓,嚓。

是布鞋。没错。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过这种声音了,怎么此刻偏偏是布鞋?

总共响了四声,迈了四步,恐怕已经走到厨房门口。说不定正打量着客厅的各个角落,决定下一步往哪里走。厨房的门斜对着卧室的门,卧室的门又斜对着我的床,而靠近卧室门的,是床尾。我的脚放在那里。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我的脚。自然是看不见的,枕头太低了。既然如此,我也无法看见卧室门。除非这时我坐起来,才能看见厨房门口站立的到底是什么。我对这声音的来源一无所知。

但,它一定能看见我。

一览无余。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动着。我把指甲狠狠地嵌入张生的手臂,想刺激他猛然醒来,这样我就也能坐起身来,看看几米外的厨房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生竟然没有醒来。我不敢相信。指甲嵌入皮肤的力度足够使任何一个人大叫着醒来。他究竟是怎么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词:活死人。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不是真的死了,而是还活着,却与死人无异。比起真正的死人来,恐怕更加让人绝望。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张生刚刚曾经醒来过,不可能在几十分钟之内变成活死人。这不仅匪夷所思,简直荒谬,大脑里无数根麻线正在搅成一团。也许事情从刚才开始,就不能以现实的逻辑来进行判断。究竟自己现在是不是身处于现实之中,也是无法证实的事。

声音仅仅沉寂了一会。

嚓,嚓,嚓。

这回,是三步,估计已经走到了客厅内部。却又无法确定,它究竟站在客厅的哪一部分。但这一次,除了听出布鞋与地面的摩擦之外,还听出一些其他的杂音。像一个人穿着很多又大又长的衣服,衣角拖拽在地上。这时好像突然明白为何脚步会如此缓慢。脑子里试图想象出一个身穿一层又一层不合身衣物的形象,竟然想象不出。总之模糊一团。

然而全身的汗毛却在这时毫无预警地竖立起来。似乎比大脑更加敏锐——它们首先感到了来自客厅的那股视线。怀有恶意的,寒冷的,仿佛顿时便会把人击穿,又将你笼罩其中,无论逃向哪里都必然尾随脑后的视线。

没有错。即使不抬头看,也知道那视线正在看我。这屋内除了我一人未睡,睁大了眼睛,还有什么值得一看?莫非“那个”会对客厅的沙发感兴趣不成?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的,突然想知道现在是几点了。看了一眼窗帘的缝隙,仍然是一片黑暗。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

如我所想,脚步声果然向我这边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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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章 夜半敲门声(2)

嚓,嚓,嚓,嚓……不知有多少步。声音由远及近,先是从客厅走到卧室门口,嚓,嚓,嚓,嚓……接着,走到脚边。

我仍然在看着天花板。假如我将视线稍稍挪动几厘米,或者刻意去留心余光,一定能马上看到站在脚边的,穿着布鞋的,究竟是什么。

但我不敢。稍稍挪动一下眼球的神经都已经绷得僵直。连汗毛孔也紧紧地关闭着,冷汗聚集在皮肤下面,以至于全身都在发冷。彻底的冷,从头皮,到脚趾。恐怕脚趾更冷一些。心跳声也已经听不到。右手也感觉不到任何来自张生胳膊的温度。只有心里的声音在大喊着,张生!快点醒过来!

自然是没用的,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梦呓也听不到,呼吸声也不知哪里去了。

“那个”却在脚边站立了很久。

脚步声再度响起。嚓,嚓。走到小腿所在的位置。

嚓……嚓……到腰部旁边。搭在身上的毛巾毯仿佛轻轻动了一下,但又不能完全肯定。大脑的血液正急速地向上奔跑着,然而额头却凉得要命,彻骨的凉。莫非我真的完了吗?这样的事情真的会轮到我头上?死前就是这样一种感受?

嚓……嚓……手臂附近。这时我才感到有些不对。

我竟然什么也没看到。刚才便应该出现在余光里,然而直到手臂这里,没有任何哪怕是错觉的影像出现。眼球再也无法忍住,终于开始有了动作。一点一点,先是从天花板向左,看到衣柜的顶端,枣红色的衣柜,接着是衣柜门的上半部分。再接着,下半部分,快看到了,就要看到了,能看见把手了。斑驳的,有些褪色的把手。这时,看到把手这里,已然把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只有空气。空的,什么也没有。原本脚步声应该站立的位置,什么也没有。除此以外,卧室门,床的周围,甚至能看见的客厅一角,全部空空如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更没有任何响起脚步声的理由。

怎么会这样?心里在喊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这时,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嚓,嚓。

我眼睁睁地看着床和衣柜之间的空气,看着什么也没有的地面。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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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章 一双布鞋(1)

还有那双布鞋……它的真相又是什么?我所能见到的只是,蓝底,白花。它放在那里,鞋尖朝外,仿佛正在等待着我穿上去……

梦?

我扭头去看台灯。灯罩里没有一点光亮。身上也没有毛巾毯。毛巾毯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到地上。全身又酸又痛,脑袋也胀到了极点,轻飘飘的。像是身体已经飘到了半空,某根神经却又死死地被拉住。总之难受得要死。

张生已经不在了。我猛然想起还有课要上的事情。怎么他早上起来没有叫我?连窗帘也没有拉开?似乎他一清早便走得急急忙忙,屋子里毫无清晨的气息。浑浊的空气仍然浑浊,如果闭上眼睛,便与昨晚没有任何分别。

手机没电了,不知道几点。睁着眼睛考虑了几分钟,最终决定不去上课。现在这样,根本连床也懒得起。

然后,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屋内一切与昨天早上一模一样。不是吗?天亮了,有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尽管不那么明亮。这个城市也许从来就没有明亮过。没有灿烂的橙子般的阳光。哪里都灰蒙蒙的。清晨的卧室也灰蒙蒙的,衣柜灰蒙蒙的。但毕竟没有改变。

不是吗?

是这样的吧?忍不住要反问。接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床边,侧耳细听了一阵,又向卧室门口看了一眼。客厅的光线同样微弱,奄奄一息。但现在毕竟是白天。这多么重要。

不是吗?

我在床头柜里找到充电器,把手机插上,然后开机。开机画面之后,出现闪烁不停的时间格式。那意思是,在手机没电的这段时间里,记忆体已经丧失了对先前设定的记忆。必须重新做一道填空题。

所以我仍然不知道现在几点。而屋内没有任何可以提供答案的凭据。没有电视,没有电脑,除非打电话给谁,问道:喂,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似乎毫无必要。于是我又按下取消。时间便被自作主张地被定为2000年1月1日。

放下手机。剩余的时间里我一直盯着天花板发呆。同样的视角,同样的孤身一人的我,同样的天花板。和梦里一模一样。除了时间和光线不同。这样的同一背景的梦,我还是第一次碰见。那理应算是一个噩梦,我想。穿着布鞋的脚步声。嚓,嚓。从厨房,一步,一步,来到床边。

我却什么也没看见。

想着想着我翻了个身,侧向张生睡过的那一边。天花板我已然盯得腻了,现在盯着书桌旁灰白的墙壁在看。很不纯粹的灰白色,完全是光线原因所致。按理说应与天花板有些相似,但又不是那样。必定有许多细节不同,但一时只觉得浑浊。接着这浑浊突然传染得到处都是。整个早上的全部感觉就是浑浊。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但目之所及,没有一样不是正常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仍然如此。然而心却莫名地,毫无理由地悬了起来。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看了不知有多久。完全无心留意墙壁的任何细节,只是呆呆地看。脑子里也什么都没想。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仔细体会那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希望能有所收获。

几分钟过去,接着又是几分钟。

然后,明白了那是什么——这里太安静了。

可以说是安静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声音。差点想伸手去证实一下,耳朵里是不是被塞进了棉花。不仅是窗外,连走廊偶尔会响一下的关门声,脚步声,楼下低低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甚至下水道理应每隔几分钟响起的水流声,一点都没有。

屏住呼吸又细听了一阵,的确,这里安静得像是连时间都静止了。又或者,整个世界沉沉地睡去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只剩下我一个。

大脑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更多的是害怕。的确害怕。害怕打破这也许尽管是表面的宁静,害怕一站起来,一离开这张床,原本只是缓慢发生变化的什么,会突然急剧地运转起来,让人措手不及。好像站在薄冰之上,稍一动作,冰面就会喀嚓喀嚓地裂开,随即掉进彻骨的无边无际的寒冷中去。

我的视线在屋内巡视了一圈。好了!我在心里对自己喊了一句。无论如何要起来看看。于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支撑着身体,缓缓坐起。静得能感觉到皮肤上有空气滑过。我坐起来,停了一停,确定在坐起来的时候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之后,随即双腿曲起,正打算伸向左边的地下。

这时,我看到了一双布鞋。蓝底,白花。

仅仅愣了那么一下。双脚立刻像被火烫到似的,急促地从半空中收回,同时喉咙里也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脏猛烈地狂跳不止。

布鞋……那双布鞋!

嚓——嚓——的声音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仿佛一直存在于屋内。我抱紧膝盖,在床上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那双布鞋,好像稍不留神,它就会猛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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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章 一双布鞋(2)

怎么会……那里原本放着我的拖鞋,况且刚才一直没有发现……它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脑子里急速地回忆着醒来后的种种细节。但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朝地面看过。不,似乎是看过一次。但那时好像没有拖鞋的印象,更不可能对这双布鞋视而不见。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在我侧身向右,看着书桌旁灰白色墙壁的这段时间里,那双布鞋静悄悄地来到了我身后。

急促的呼吸声充满了整个房间。怎么办?现在怎么办!逃跑,还是求助?我迅速将手机抓在手里,慌乱地按下张生的号码,谁知接电话的是于思,再一看,慌乱之中竟然拨错了号码。

“喂,于思,你快过来!”我一边颤抖着,一边又暗自庆幸,幸好手机仍然能够拨通。

而于思好像迷迷糊糊刚刚睡醒似的,说:“怎么了?”

“你快过来!”我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生怕惊动了什么,“快过来,求你了。”

“你到底怎么了?”于思的声音清醒了些,说,“大半夜的,发生什么事了?”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大半夜?”

“是啊,天还没亮呢。几点了……喂?怎么了,说话啊,喂?苏晓?……”

我的手无力地从耳边垂下,瘫软在床上。手机里不一会传来嘟嘟的忙音。我只感到全身发冷。那是从脊椎深处一阵一阵传来的寒冷。

现在是半夜!

这么说……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什么才是真的?

也许窗外此刻正是一片黑暗。一切死绝。沉寂。说不定推开窗就能看见。也许走廊上空无一人,所以听不见关门的声音,也没有人上楼下楼。我看了看身旁空着的床铺。也许……此刻,我旁边正睡着张生。

还有那双布鞋……它的真相又是什么?我所能见到的只是,蓝底,白花。它放在那里,鞋尖朝外,仿佛正在等待着我穿上去……

我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尖叫了一声,光着脚从床上跳到地下,不敢再看一眼那双拖鞋,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口,打开门就往外跑。

等我意识到时,眼前已经漆黑一片。门消失在背后,再想回头已经找不到入口。半点光亮也没有,仿佛突然落下的黑漆漆的屏幕。任何有形的东西都无法识别,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空气也与平日楼道里的不同,夹杂着一股霉味。

我静静地站在那儿,浓重的黑暗向手脚施加着无法言喻的压力,将我牢牢地钉在那里。一股不可救药的虚脱感俘虏了我,仿佛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在黑暗中暴露无余。我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我伸出脚,向前试探地迈出了一小步。脚还没确切地落到地上,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苏晓?你在这里干什么?”

是张生。听到的第一瞬间,原本刚要松一口气,却猛然间警惕起来。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间,张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在黑暗中向我发问?

“张生?”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你吗?”

“当然是我。”

从声音判断,张生就在我前方不远处。我又问,“你能看见我?”

“能看见。你看不见我?”

“我看不见你。这是哪儿?”

声音沉默了一下,说:“这是我们家啊。”

我想了想,的确是我们家。然后说,“我看不见,你过来扶我一下。”

“嗯,那我过来了。”

就在这时,张生的脚步声响起:嚓,嚓,嚓,嚓……

是那双布鞋!

我尖叫着跳起来,向后退去,一边大声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眩晕感在逐渐加重。四面八方的各种声响、光线快退镜头一般地从耳朵和眼皮里钻进来。

醒来时已然大汗淋漓。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张生半笑不笑的脸。猛然间还吓了一跳,接着很快发现,我已经醒了。

又是一个噩梦。然而看到张生,仍然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没在做梦吧?”

张生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又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张生笑了笑,就转身去了厕所,不一会传来刷牙的声音。几分钟后,他喊道:“该上课了,快起来。”

我无力地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地上好端端地放着我的拖鞋。窗外阳光灿烂。现实的感觉果然与做梦不同。声音,光线,既真实又立体,没有任何部分的缺失。

但,谁知道呢?谁知道这不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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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下卷 魂行道

那声音沉默下来。于思心想,除了自己听见,还有人听见呢?爸爸和妈妈也醒了吗?要不要叫醒他们?可是那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过。冷飕飕的风突然吹进房间,于思打了个寒战,将被子裹在身上。要不要去厕所呢?她在心里犹豫着,上厕所就必须自己穿鞋,走出门,到院子的另一边去。算了,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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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 魂行道(1)

“据说十字路口经常会遇到鬼魂,”年轻女人幽幽地说,“如果我死了,大概也会在十字路口走来走去吧。”

八岁的于思真切地听到那个声音时,正是深夜。她睁开眼睛,摸索着打开床头的台灯。墙上的挂钟显示是两点多。深更半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疑惑地辨别着声音的方向,那来自窗外。她从床上站起来,扒开窗帘,向外面看去。

一轮满月白亮亮地浮在天空中,院子里洒满银白色的光芒,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树木完全没有了白天的温馨与亲和,在吹来的风中颤抖着的黑压压的枝叶,发出瑟瑟的声响。院子里的石块看上去就像一张死人的脸。

那声音沉默下来。于思心想,除了自己听见,还有人听见呢?爸爸和妈妈也醒了吗?要不要叫醒他们?可是那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过。冷飕飕的风突然吹进房间,于思打了个寒战,将被子裹在身上。要不要去厕所呢?她在心里犹豫着,上厕所就必须自己穿鞋,走出门,到院子的另一边去。算了,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

她熄掉灯,闭上眼睛,但怎么也睡不着。月光从窗帘的边边角角投射进来。当那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于思毫不迟疑地坐起来,这回没再开灯,她在身上披一件衣服,掀开窗帘的一角从缝隙里向外看去。

她看见的是两个黑黝黝的身影。两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其中一个佝偻着,走起路来有些僵硬。另一个人的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这么晚怎么有陌生人到自己家的院子里来?狗为什么没叫?

黑影们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像是低声商量什么。看不见两人的面部。四下里许久都没有动静。看上去一切都似乎沐浴着虚幻的皎白的月光。于思纹丝不动地趴在窗户的一角,凝视着那两个蹲在地上的黑影,无法移开视线。

过了一会,也许是商量好了,佝偻着的那个人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根长长的东西,于思仔细辨认之后发现那是铁锹。他用铁锹在靠近树干的地方挖起坑来。嚓嚓的声音在庭院里回荡着。于思心想,爸爸妈妈不久后就会被这声音惊醒。但是,谁也没有醒过来。挖坑的人对四周的动静似乎也不在意,动作有条不紊,恰到好处。不久后,铁锹下就出现了一个大坑,这人将铁锹靠在树干上,站在旁边打量四周的光景。

坑不是很深,大概也就比八岁的于思膝盖略高一些。稍后,他从提包里拿出一个黑黑的东西。说不定那个人要往坑里埋什么人的尸体——于思想起了父母常在私下里谈论的杀人犯,心脏怦怦跳得厉害。但是从大小看去,也不像是人的尸体,也有可能是猫,或者婴儿之类的。但是为什么偏要埋在我家呢?

她似乎有种预感,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即将发生了。她咬紧嘴唇,不由自主地抓住自己的胳膊。如果半夜没被吵醒就好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可能当做没看见。她把鼻子贴在窗户玻璃上,密切地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已经不再指望爸爸妈妈会起来。如今看来,就是发出再大的声音,他们也不会醒过来了。

那人弯下腰,轻手轻脚地将包裹里的东西放进坑里去,然后毅然决然地拿起铁锹填坑。填完了以后,又轻轻把表面踩平。之后拎起已经空了的提包和铁锹,慢悠悠地离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爸爸就死了。”于思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平静地看着窗外。咖啡店里的冷气开得很大,大提琴低沉的声响在头顶以及四周回荡着。

她理了理额前的发丝,继续说道:“爸爸的身体很好,但是妈妈却告诉我他是病死的。为什么一夜之间会突然生病?我想起晚上看见的那两个人,似乎没有影子。奶奶曾经说过,如果半夜看见没有影子的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因为那多半是鬼魂夜里出来找替死鬼。后来我一直认为,那两个人是鬼,他们偷走了爸爸的灵魂,埋在树下,所以爸爸才会死。因为很害怕,所以一直没有将晚上看见的事情说出来,也没想过要挖开那个坑看看。直到两个多月以后,警察突然出现在我家,这才发现了那个坑。”

“坑里是什么?”我问。

“坑里是钱,还有一些值钱的东西。这才知道,那天晚上是两个小偷翻进我家院子,把赃物藏在这里。后来他们在一次行窃的时候,被警察捉住,交代了其他的赃物都藏在这里。而我爸爸,也不是暴病去世的……他是自杀的。”

我无法形容心里震惊的感觉。平日里温柔善良的于思,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惨痛的经历。

“从此以后我就不再相信鬼魂一说了。有时我们会把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归为鬼魂作祟,但是后来弄明白了,也就不可怕了。不过都是一些巧合。就像你昨天晚上,很可能是因为睡得不安稳,所以头脚颠倒过来,这种情况谁都发生过。至于脚心的感觉,说不定是张生在你旁边,无意中用手碰了一下。再说人有时做梦也跟睡觉的环境有关,比如外面下雨,梦里可能就真的梦见下雨。比如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正好梦见掉下悬崖。梦是说不清楚的,但总之不过是梦,不用那么担心啦。”她笑着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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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 魂行道(2)

我点点头。

她又接着说:“至于张韶涵的海报,我想你可能是前段时间听她们总是提起,所以会在梦里反复出现。这些都不用放在心上,不去想它,也就不会梦见了。”

“呵呵,好,不想了。”我做出轻松的表情。

大提琴仍然在低沉地回响着,偶尔能听见杯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和人们低低的谈话声。窗外的阳光很刺眼,但与我们没有丝毫关系——夏天坐在有空调的房间里,每每想到这点就不禁有些恍惚。即使是白天,世界大概也分成很多个吧。

我们在咖啡店一直坐到太阳下山。正打算去吃晚饭的时候,林子突然打电话来,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

“干吗啊?有安排?”我问。

“陪我去一下青山吧。我去舅舅家拿东西。”

“干吗非要晚上去啊?”

“舅舅家只有晚上才有人在啊,白天都上班去了,再说白天那么热,也不想跑那么远,正好我还有点关于晶晶的事情想和你讲。”

我看了看于思,说:“于思也在,要叫她一起去吗?”

“于思也在?”林子显得有点不自然。

我明白的,她一直和晶晶来往密切,和于思关系非常一般。

于思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我感觉有点累。”

我说:“好吧,我在咖啡店等你,一起吃晚饭。于思不去了。”

“哦,好,我马上过来。”说罢林子就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于思说:“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我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一起吃晚饭吧。”

咖啡店就在学校附近,林子不一会就赶了过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但是在吃晚饭的时候我觉得她们两个都很不自在,好像都有点小心翼翼。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无法找到答案。吃完饭后,于思先回了寝室,我和林子走到公交车站,等待着81路的到来。所谓青山,实际上是一片区域的总称,那附近并没有山,但的确离市区很远,只有这辆晚上12点收班的公交车才到那里。我们坐上车的时候已经是8点多了,如果速度快的话,12点以前应该能够回来。毕竟到青山大约要行驶一个小时。城市不知是何年何月开始变得庞大和杂乱起来的,也许某个时期,它曾经只有一个小镇般大小,人们用步行可以到达任何一个地方。城市的周围应该是无人居住的荒野,包括了坟地、猎场、山林,后来城市逐渐扩大,树木自然被砍伐了,那么坟地呢?大约也被铲平,在上面盖了房子。总有人知道一片土地的历史,然而土地的历史最终也会被遗忘掉。

林子背了一个很大的帆布背包,也许是因为要装东西,才背了那么大的包,现在里面空空扁扁的,像是一件倒挂着的衣服。我坐公交车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不爱说话,只要上车,好像就讲不出话来,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车上的人好像都是这样,夜间的公交车里只听见引擎沉闷的声响,或是偶尔有人打手机说那么一两句。车上的人并不多,一路上三三两两地下了又上,上了又下,走了大概三十多分钟后,道路两旁的景色开始变得萧条起来。城市仍然是城市,只是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较少,稍微偏远的地方就是这样的。

公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亮起来。引擎低沉的突突声在车厢里响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噪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还有点不适应,连沉默也变得巨大起来。然而绿灯一直不亮,十字路口的那边也没有任何车辆通行,司机看了一阵,似乎是决定闯红灯了,于是发动车辆。引擎突突突地响了一阵,但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车上开始有些骚动。大家都焦躁不安地看着忙碌的司机。最后,司机检查了一下车前部的引擎,无奈地对大家说:“没办法,熄火了。”接着下车,向路的两旁张望,希望碰见一辆其他的公交车,能把车上的乘客捎上。

“啊,怎么办?”林子在我身边低声说道,“我还要把张韶涵的海报带给别人呢,这下来不及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你把海报也带来了?不是说要到舅舅家拿东西吗?”

“是要到舅舅家拿东西啊,但是那个人也住在青山,就顺便带给他了。”

“什么人啊?你不是很喜欢那张海报,怎么又要送人?”

“也是张韶涵歌迷会的,前几天在网上碰见她,她知道我这儿有这张海报,说要拿张韶涵的签名CD跟我换,她也想要这张海报很久了。我想了想,签名CD也是很难弄到的,所以答应了跟她换。”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希望那个要林子送海报的人住在林子舅舅家附近。

车上除了我们,还有三个人。一个坐在我们前面,从背影看是个很年轻的女人,此刻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双臂偶尔动一下,好像在发短信。还有一个在左前方的第三排,是个中年人,夹着一个手提包,正焦急地看着窗外的司机,时不时小声嘀咕几句。最后一个坐在左后方,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坐立不安的样子,同样看着窗外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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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 魂行道(3)

奇怪的是,车辆熄火已经有二十多分钟了,但是居然没有一辆车从这里经过。没有出租车,没有货车,没有任何小型车辆,甚至连自行车也没有,更没有行人。红灯在车头前方虎视眈眈,就是不肯变成绿的。

司机在路口张望了一阵,突然向前跑去。瘦高的年轻人噌地站起来,从窗户探出头去,对司机大喊了一声:“喂,你去哪儿?”

但是司机似乎没听见,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路口。

“可能是到前面哪个路口拦车去了吧。”坐在我们前面的年轻女人回过头来说。她的话也是对大家说的。

“我还要去送货呢,现在都来不及了。要赶在11点之前把货送到啊。”瘦高的年轻人焦急地看着手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也赶时间,老婆还等着我回家呢。”坐在前面的中年人说。

“不行,我要下车了,跑过去搞不好还来得及。”瘦高的年轻人噔噔几步跑到车门前,跳下车去,在马路上跑起来,很快消失在前面的不远处。

他这一走,剩下的几个人似乎都有点动摇。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样死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们到哪儿?”前面的女人语气和蔼地问。

“我们到青山小区。”林子说,“你呢?”

“在你们前一站,正好顺路。要不我们一起下车到前面路口看看?这么晚了也好有个伴。司机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也一样是要坐另一辆车,与其等下去,不如到前面拦车。”

我和林子互相看了看。司机确实还不见踪影,到前面路口看看也好。时间那么晚了,如果不早点到林子的舅舅家,恐怕晚上就回不来了。于是采纳了她的建议。

“你到哪儿呢?”年轻女人又问前面坐着的中年人。

“我也到青山,住在那儿。”

“那一起走吧。如果能拦辆车,正好坐下四个人。”

中年人看看手表,也答应了。

于是我们四人一起下了车。顺着这条路望去,前后左右都没有任何车辆、行人,这根本不像是10点多的城市街道,就算是凌晨,也会偶尔有车辆通过的。现在是怎么了呢?路上除了我们,居然什么也没有。

我们沿着81路的路线向前走着。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过了一个路口,仍没有看见一辆车,也没有看见沿着这条路跑开的司机。年轻女人说她在一家公司做文员,这么晚下班还是第一次,一路上几乎都是她在跟我们说话。那个中年男人一直比较沉默,总是紧紧地把那个手提包抱在胸前。走到第二个路口时,终于看见了人群。一辆救护车从我们身后呼啸着开过去。奇怪了,刚才怎么不见救护车呢?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前面好像发生车祸了。”年轻女人说。

的确,前面的路边,停着一辆货车,一辆警车,货车正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车头已经变形,不知道司机怎么样了。我们加快了速度,向那里走去。大概是深夜的缘故,围观的人并不多。然而总觉得奇怪,这些人,这些车,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们走了这么久,总应该看见一个两个,但是刚才却一直走在无人的道路上,这真让人想不通。

走近以后,我们看见医护人员正从驾驶室里把司机抬出来,放在地上的担架上,进行基本的抢救。当我们看清司机的脸时,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正是刚才在公交车上第一个下车的年轻人。不会是刚下车去送货,就……

几分钟后,抢救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医护人员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交警说:“不行了。”然后将人抬上了车,又呼啸着离开了。旁边几个人议论纷纷。一个声音传入我们的耳朵。

“都一个多小时了,能不死吗?”

一个多小时?!我看见林子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年轻女人和中年男人的脸色也不好。

从那个年轻人下车到现在,不过是二十多分钟,而车祸却发生在一个多小时前,也就是说……

“我们还是走吧。”一直没开口的中年男人突然惊慌地说道。

于是我们匆匆地离开了事故现场。此后的路上,大家一直沉默着。很快,我们发现,路上又变得一个人、一辆车也没有了。

“刚才那个……”林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不会是鬼吧?”

“不知道……大半夜的别说那个字。”我也有点害怕。

“据说十字路口经常会遇到鬼魂,”年轻女人幽幽地说,“如果我死了,大概也会在十字路口走来走去吧。”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从刚才看到货车司机开始,这个年轻女人和中年男人似乎都变得有点不对劲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要死的好。”中年男人说,“比如我吧,其实已经半年多没工作了,可是我都不敢跟老婆说,因为她也下岗一年多了。每天早上我假装去上班,其实是在找工作。我也根本不赶时间,只是老婆如果看我这么晚还不回家,会打电话到公司去问,那就糟糕了。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是一事无成,家里小孩上学的学费都是借来的,有时想想真不想活下去。也想过自杀……”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他慌忙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瓶子。那是一罐透明的液体,尽管盖子塞得很紧,还是能隐约闻到汽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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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 魂行道(4)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幸好瓶子还是满的,还没有用……”

“其实,”年轻女人说,“我和你也差不多的。我和男朋友……应该说是以前的男朋友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上同一个小学,同一个中学,高中时也约定好考同一所大学,最后也真的如愿了。但是大学毕业的那天,他却告诉我,他在大学里早有了另一个女朋友,而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他们已经相处了半年多。我和他分手了,但是分手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忘不了他。就在前几天,听说他和那个女人一起外出旅游时,发生了事故,两个人都死了。如果那个人还在这世界上,即使不是我的男朋友了,心里总觉得还有个牵挂,至少这个人还在。但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我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活着的意义。我今天刚刚去了他家,出来以后,过马路时很想向哪辆车撞上去,死了算了。幸好当时看见这辆回家的公交车,才没有做那样的傻事。”

我现在真的觉得两个人有些不对劲了。这个晚上怎么了,他们怎么突然开始讲起自己的这些事?林子和我攥在一起的手都开始变得冰凉。此后我们就一直在路上走着,我几乎不敢和这两个人说话,心里焦急地盼望着能出现一辆出租车,赶紧办完今天晚上的事,然后回家。

但是我们始终没看见任何车辆。又走了十多分钟以后,突然路边的远处出现了一点火光。那里着火了吗?我们停下来,向那里张望着,那似乎是一栋楼房的楼顶。

“是那里……”中年男人呆呆地望着那点火光,低声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不是没用吗?怎么会这样……”

接着,他突然向那个方向跑去,很快消失在建筑物在地面投下的黑暗之中。

“他不会也是……”林子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声音比刚才颤兜酶?骱α恕?/p>

我们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同行的最后一个伙伴。年轻女人一直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大半个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我们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不住地用眼角观察她的动静。我和林子的手心都在不停地冒汗,时间越长,两只手越像是要粘在一起。

走了一阵,林子终于忍不住了,她站住,拉紧了我,对年轻女人说:“你不会也已经死了吧?”

她抬起头,似乎林子的问题在她意料之中,她笑着向我们伸出手来,“摸摸我的手。”

我壮着胆子伸手摸了一下,是温热的。

“是热的。”我对林子说。她也伸手去摸了一下,然后舒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林子笑了,“主要是刚才……呵呵。”

年轻女人颇为理解地点点头,“要是我,也会怀疑的。啊,终于有车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们看见一辆出租车远远地开过来。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慰。而且,上帝保佑,还是空车。我们连忙伸手去拦,车辆在我们面前拐了个弯,然后停下。

我们分别坐上了车的后排,年轻女人坐在最里面,我和林子坐在外面。

“到青山。”林子说。

然而上了车才发现,应该让年轻女人坐在外面的,她比我们要先下车。但是车辆已经启动了,只有到时候我和林子下车让她出来。我看了看表,11点过一点,现在似乎离青山也不远了,说不定还能赶最后一班公车回去。车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也许大家都有些疲惫。

几分钟后,到了年轻女人说的那一片住宅区。林子急忙叫司机停车,说要下一个人。

我们打开车门,我先下了车,然后是林子,最后是那个年轻女人。她出来后,我和林子又上了车。但是这时,司机突然很奇怪地回头看我们。

“怎么又上来了?”他问。

“没有啊。”林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她猛地看向我,一张脸霎时变得惨白。

我们回头看去,在车辆后方的道路上,根本没有那个年轻女人。

我努力向司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看错路了,还是到青山吧。”

我不敢告诉他,其实刚才,还有第三个人。

……

“你是说,你又做噩梦了?”张生头也不抬地说。

“嗯。就在公车上,睡着的那么一小会,做了这个噩梦。到站的时候林子叫我,才发现只是个梦,虚惊一场。不过后来海报终究还是没送到那个人家里,刚一下车,林子的手机就没电了,找不到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只好下次再送去。后来我们到她舅舅家拿了东西,然后就一起回来了。”

张生抬起头,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看了一阵。

“不,你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做梦的。”

“什么意思?”

“晚上你根本就没和林子出去啊。晚饭后你就回来了,说很累想睡一觉,然后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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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 魂行道(5)

我惊讶极了。

“怎么会呢?我明明记得和于思坐在那个咖啡店里。快吃晚饭的时候,林子打电话来,说要我们在那里等她,再然后于思回了寝室,我就和林子一起出去了。”

“你下午6点多回来后,说是有点累了,就睡了,你看,”他指了指床上的被单,“你睡过的痕迹都还在的。”

的确,床单上有一个皱皱巴巴的人形,枕头中间深陷下去。而早上我出门之前,明明是整理好了的。可是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下午6点多曾经回来过。我只记得,和林子坐最后一班车回来以后,看见张生正在桌前看书,就没说话,直接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下,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1点多了。

“那么,我应该在床上醒过来才是,为什么会在沙发上呢?”

“你的确是在床上醒来的,大概就是半个小时前,你起来倒了杯水,喝了几口,迷迷糊糊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水杯现在还在茶几上呢。”

我面前的确有个水杯,里面剩下浅浅的一层水。

“我觉得,你的问题真的很严重。”张生忧虑地看着我,“要不要考虑去看一下医生?”

我静静地想了一下,隐约觉得,我似乎在下午6点多回来过,然后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可能也确实喝过水。

“可能是我最近休息不好吧,噩梦做得太多,所以精神有点恍惚。过一阵看看再说吧,实在好不了就去看医生。”

“或者开点安神的药先吃着也行。”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又困又乏的感觉仍然没有散去——即使按照张生所说,我已经睡了六七个小时。我去洗了个澡,出来时看见张生放在沙发上的背包。

“你今天没去上课?”

他沉默了一下。

“嗯,没去。”

“怎么不去呢?”

“突然不是很想去,就在家里待了一天。”

“哦。”

我拖着疲倦的身体,倒在床上,连动也懒得动一下,就这样睡着了。

半夜我醒来过一次,蒙蒙眬眬听见窗外有鸡在叫。我翻了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显示是凌晨4点多。而张生仍然坐在房间一角的桌前,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埋头睡着了。我的隐形眼镜早已摘下,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张生的样子,只感到台灯的光十分刺眼。我说:“张生,你听见鸡叫了吗?”

他没有回答。而我实在太困,抬起右手放在额头上,遮住一部分光,接着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我刚一醒来,便想起凌晨看见张生还没睡觉的事。接着,我发现,我的头再次放到了床的尾部,而脚正放在枕头上!

我急忙推醒张生。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干吗?”

“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头和脚颠倒过来?”

“什么头脚颠倒……”他的眼睛又快要合上了。

我又用更大的力气推他。

“我今天醒来又是这样了。”

他的眼睛总算是睁大了一些。他看看我,明白了我说的意思。

“那你做噩梦了吗?”

“没有。”

“那有什么关系。你本来睡觉就不是很老实。”

不对,在此之前,我睡觉一直都很安稳,连被子也没踢过,临睡前什么样子,醒来就是什么样子。然而张生又睡着了。已经8点了,我急匆匆地从床上下来,冲到卫生间里,洗脸、刷牙,然后穿好衣服。我心里很不安。非常非常不安。为什么,一连两个早上,我醒来时都是头脚颠倒着?这与那个梦有关系吗?姜为说,睡觉时别把脚放在枕头上就行……接下来,会不会又发生些什么……

我拎着在楼下小吃店买来的早点,一边吃,一边沿着东湖向学校走去。一路上总是碰见晨练的人和骑自行车的人。今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一大早就阴云密布,即使是东湖边也没有一丝风。在这样的天气里,我总是浑身不适,上腹部的肌肉痉挛着,呼吸也很不顺畅。好像有什么一直在身体内部,沉甸甸地拽住五脏六腑一般。我走在路上好几次都在犹豫,今天要不要去上课,但是想来想去,却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学校就在前面不远处,于是又强忍下来。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宿舍楼底下。门口站着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地方指指点点,一辆警车停在门口。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了警车一眼,里面没有人。我接着走到那群人旁边,从缝隙往里面看,发现地上有一个人形的图案,是用粉笔画的。这种情况我很熟悉,电视里经常看见,是发生了凶案的现场。怎么,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旁边的人议论纷纷,我站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胸口实在闷得不行,于是站了一阵,就走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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