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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感动的鬼故事~獨居老婆婆的死亡通知~31/7又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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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6-2008 08: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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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6-2008 11:0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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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6-2008 11: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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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6-2008 12: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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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諾的女鬼 ~上~
01
「見鬼了,死老頭子,你快給我起來……」一大早,關大嬸就在大呼小叫,把睡夢中的關伯吵了醒來。
「怎麼了?一大早的,真是見鬼了?」關伯揉著惺忪睡眼嘟咕著。
「你看看你看看,你昨天晚上收的是什麼錢?這不是見鬼了嗎?」關嬸手裡抓著一把花花綠綠的票子在關伯眼前晃。
關伯接過來一看,立馬驚出了一身汗來,手裡的赫然是一把冥幣,冥幣上的閻君彷彿瞅著關伯在嘲笑。
關伯木然地跌坐在床頭,細細回憶起昨晚的事來。
02
昨天那場暴雨是從下午開始下的,同時颳起了陣陣強風,把這個本來就偏靜的海邊小鎮刮得空寂清涼,街上人影也不見一個。還聽說每天進出這個小鎮的唯一的一班車在五峰山出事了,車到半山腰不知怎麼回事就翻了下去,鎮上的年青人都去參加搜索去了。
關嬸吃完午飯像往常一樣要去鎮另一頭的女婿家去,女兒上禮拜生了個胖小子正在坐月子,需要她去幫忙侍候。關伯心想這天氣也不會有生意了,便盤算著關了門一個人喝兩盅。自己這樣的小賣部做的是本地街坊和遊客生意,遊客今天是不會有了,街坊們有事自然會叫門。
八點多的時候,搜索的隊伍回來了,年青人到關伯店裡扛了幾箱啤酒和一些吃的,關伯打聽到他們一無所獲,因為雨勢太大,下不了山崖裡去,於是作罷,等明天雨停了再說。關伯嘆嘆氣感到世事無常,禍福難測。
十一點多的時候,關伯酒剛喝完,電台的大戲也唱完了,他準備關燈睡覺,就聽到大門傳來幾下不急不緩的敲門聲。
「來了來了,」關伯一邊應著一邊還納悶,這種鬼天氣來拍門的一律是又急又重,彷彿被鬼追似的,關伯常這麼形容那些人。是誰拍門拍得這麼有涵養呢?
門開了一邊,關伯看到屋簷下站著一位年約二十的少女,渾身濕淋淋的,長長的頭髮緊緊貼在臉的兩側,大大的眼睛顯得很疲憊的樣子,好看的嘴唇可惜由於淋雨的緣故吧,看起來一點血色也沒有。
「快進來吧姑娘,你沒帶傘嗎?」關伯連忙招呼這少女進屋。
那少女扯了一下嘴角笑笑搖了一下頭,低頭看了一下腳,少女的鞋上沾滿了黃泥。
關伯明白少女的意思是鞋髒,怕弄髒了店裡的地板,關伯立刻對這個有教養的姑娘有了好感,不過也不再勉強她,便說:「那你要點什麼?」
少女沒說話,指了指櫃面上的即食麵餅乾和純淨水,於是關伯用袋子裝好了遞給她,然後收了錢,準備找完錢後借她一把傘。誰知當關伯找好了錢轉過身來時,那姑娘已經走了,關伯探出腦袋張望了一下,已不見蹤影,只好搖搖頭關了店門。
看來,這冥幣定是那少女所留了,這麼說來,那少女豈不是……鬼?
關伯驚出了一身冷汗。雖說自己也是奔六十的人了,這大半輩子來什麼稀奇古怪之事聽了不少,也見過不少,但真的見鬼還是第一次。不過,很快關伯便啞然失笑,如果那個姑娘真的是鬼的話,那麼鬼其實也並不可怕啊。
03
下午,搜索隊的人回來了,依舊是來關伯店裡扛啤酒買吃的,同時也給關伯帶來了最新消息,原來昨天那車上就一個乘客,是個女的,車墜下山崖的時候把她拋了出去,落地的時候腦袋砸到了一塊突出的石頭上,把後腦勺鑿了一個洞,當場就已經死了。說的人和聽的人都嘖嘖搖頭,感到無限惋惜。
到了晚上,雨又下了起來,雖然沒有昨天兇猛,卻淅淅瀝瀝沒完沒了。關伯早早關了店門,擰開了收音機,倒了一杯酒,抿一口,眯一下,很快就融進了生旦的纏綿愛情裡去了。
十一點半左右,「啪啪」兩聲不急不慢的敲門聲又傳來,這一下把關伯猛地從椅子上扯了起來,他知道誰來了。
關伯直直地盯著大門,他清楚知道門那邊站著的就是一隻鬼,昨天晚上見過的那隻鬼。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去開門。這時候,仍是不急不慢的敲門聲又再次響起。
關伯深吸了一口氣,他決定去做這隻鬼的生意,因為他知道這隻鬼對他並無惡意。
「姑娘,你又沒帶傘啊,今天要點什麼?還是和昨天一樣嗎?」關伯故作鎮定地說。
那女鬼依然是昨天的妝扮,只是身上不再濕淋淋的了,關伯也注意到她鞋上的泥土沒有了。
女鬼笑笑點了點頭,伸出手把錢遞給了關伯,關伯看也沒看就接過放進了口袋,然後裝好食品和水交給女鬼。女鬼接過來後微微點了一下頭轉身離去。
關伯連忙探出頭,他驚訝地看到女鬼的腳是不沾地的,然而卻走得飛快,才幾步的功夫就到了街口一轉不見了。
關伯趕緊關了店門,坐下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他拿起酒杯使勁嘬了一口酒,然後哆嗦著把手伸進口袋裡掏出剛才那女鬼給的鈔票,果然,又是兩張冥幣,同樣的閻君,同樣地嘲笑著他。
04
接下來的幾天一到晚上依然下起雨來,而那個女鬼非常準時,十一點半一到,那敲門聲便會響起,關伯也一聲不響,把準備好的食物和水遞給女鬼,接過女鬼的錢看也不看塞進口袋,女鬼依然會在離開的時候微笑著點一下頭再離去,而關伯也趕緊閉上大門灌上幾杯酒,在混混沌沌中才能睡去。
「老頭子,你最近怎麼了?」關嬸在吃午飯的時候看到關伯最近臉色似乎青白了一些,關切地問。
「怎麼了?沒怎麼啊?」關伯反問道。
「你的臉色好差,是不是被鬼嚇了?」關嬸開了個玩笑不再理會,她現在心裡惦記的是胖孫子,一會吃完飯又得趕過去帶孫子了。
關伯卻再也沒胃口了,他草草扒掉了碗裡的飯後對關嬸說:「你先別忙去女婿家,我今天要去進點貨,下午你看店吧。」
關伯騎了摩托車就出門了,他今天確實要進一些貨品了,不過他還另有一個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一趟呂大仙廟,那裡有他的好朋友廟祝張老頭。那張老頭整天神神化化,說話不著邊際,彷彿張天師再世,還給自己改名字叫「張真人」。不過關伯能和他成為好朋友並非是相信張老頭的陰陽神功,而是因為張老頭和他一樣好兩盅和好下象棋。偏偏這個小鎮上也就他們倆會下象棋,除此之外,他們誰也找不到其它棋友了,因此,關伯總在酒後對張老頭說,我交你這個裝神弄鬼的朋友也是不得已啊。只是,張老頭並不在乎關伯對他信仰的揶揄,每次都笑笑說,老關啊,你總有一天會找我幫忙的。
這不,關伯現在就急需張老頭的陰陽神功了,只是幾天時間,關伯已經完成了無鬼論到有鬼論的徹底轉變。
張真人拈著山羊鬍子聽完關伯的敘述後眯著笑眼看了半天關伯問道:「那你說,你想怎麼樣?是要收服那女鬼呢?還是趕走她,讓她永遠不要來騷擾你?」
「不不不,那女鬼並無惡意,我也不想害她,我只想知道,她天天來我那裡買吃的喝的幹什麼?按理鬼是不吃這些東西的,我想她可能是給什麼人買的吧。」
「呵呵,老關啊,你還有點悟性嘛,說吧,你想我怎麼樣?」
「你能不能教我一個方法,讓我能跟到那女鬼,她走得可真是太快了。」關伯急切地說。
「這個好辦,我給你一道符,你把它疊好放到女鬼買的食品裡去,然後你再去弄點狗尿,天亮了抹到眼睛上,你就能找到女鬼所走過的路了,怎麼樣?」張真人輕描淡寫地瞅著關伯問。
「為什麼要天亮了呢?」
「天亮了鬼出不來,你才可以慢慢找啊,天黑鬼很凶的,怕你被發現了反誤了你的老命,」張老頭故作嚇唬地說。
關伯聞言喜出望外,連聲稱好,於是領了張老頭的符小心地放到口袋裡就回去了。
05
在這樣的小鎮裡,狗尿非常容易弄到,幾乎家家都養了黃狗,關伯隨便叫了一小孩,用兩塊糖就換來了一小瓶的狗尿。
關伯小心翼翼把張老頭給的符紙疊了一個細細的長條狀,然後在即一個餅乾盒的直角處仔細塞了進去,估計這地方不輕易被察覺,最後用煤油燈熏一下塑料紙,粘合回了原狀。
十一點半,敲門聲準時響起,關伯一如既往不動聲色地把早已準備好的物品遞給了女鬼,而那女鬼也一如既往地點頭微笑交錢離去。
只是在這之後,關伯怎麼也睡不著了,拿出裝著狗尿的瓶子在屋裡走來走去,一心盼著時間快快過去,趕緊天亮起來。
只是時間這玩意,你越想它快的時候,它會越慢,只有在你不注意它的時候,它就走得飛快了。
關伯百無聊賴就隨手抽了份报纸,心想离天亮还有段时间,看看报纸好打发点时间。
剛打開版面就把關伯嚇了一大跳,報上竟然是一張關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這張臉剛剛才對關伯微笑過。
原來這就是幾天前那個車禍的報導,還登出了死者少女的認領啟事。報導說據查這個少女是孤兒,沒有親戚可尋,如有她的朋友見報可來認領歸葬。
關伯看了心裡一酸,只覺眼睛潮潮的,於是輕嘆了一口氣,坐在那兒出起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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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6-2008 12:1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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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諾的女鬼 ~下~
06
一聲雞鳴打斷了關伯的思緒。
關伯趕緊站起身來開門一看,天已濛濛亮了,於是他折回屋裡,簡單收拾了一下零亂的桌子,那張報紙他剛想扔掉,轉念一想又撿了回來,折好了裝到口袋裡。
做完這一切,關伯取出了小瓶子,倒了狗尿在手掌心上,緊閉了眼睛,把盛了狗尿的手掌心往眼睛上抹去。一陣刺鼻的騷味瀰漫開來,關伯皺皺眉心裡暗罵了一句死張老頭,要是沒用處看我怎麼收拾你。
關伯抹完了眼睛後慢慢張了開來,眼前沒有異樣,他不甘心,又倒了點在掌心上,然後再使勁抹眼睛,然後再睜開來,還是沒有不同。這下關伯火了,心想肯定讓張老頭耍了,娘的,找他算帳去,害我一宵沒睡還不算,還要搞到滿臉尿騷味,哼,非把這剩下的半瓶讓張老頭給喝下去不可。
關伯怒氣衝衝跨出了門,剛踏出門檻,便見到眼前的一道紅光,淡淡的,肯定不是畫在地上的,像是懸在離地面一尺的地方。這道紅光一邊一直伸延到街口的盡頭。
難道這就是張老頭所說的女鬼走過的路?
關伯心想肯定就是了,因為這個紅光是他從未見過的,而且看它的走勢分明是在引導我嘛。於是他也不再想太多,抬腳就跟著紅光的方向走去。
07
關伯其實並沒走多遠,只是拐了幾個彎而已,便來到了海堤的度假村。這裡是鎮上開發的一個旅遊項目,供遊客居住的地方,有一排排的小木屋,不時有些畫家作家的在這裡一住就是幾個月,聽說是搞創作找靈感什麼的,總之就是一些奇裝異服的年青人。
這個季節遊客很少,這個度假村也是冷冷清清的,到底有沒人在這裡住著關伯也說不清,因為他壓根就很少來到這裡。不過眼前這道紅光可是一直到前面那個白屋頂的小房子前就沒了,也就是說,女鬼極有可能就在那裡面。要不就是她天天買的東西就是送到那裡面的。
關伯躡手躡腳走了過去,剛到門前,正猶豫著是不是要先在窗口探探虛實,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年青男子,削瘦,清秀,棱角分明的臉上兩道劍眉尤其引人注目。他背後掛著個小畫板,似要出門而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老頭讓他驚訝了一下,從挑起的眉毛便可看出來。
「請問你是——」那青年開口了。
「哦——哦——是這樣的,請問這裡是住一個姑娘嗎?瘦瘦白白的,頭髮很長,這樣披下來的……」關伯靈機一動一邊比劃起來。
「呵,你是找文文啊,我是她男朋友,夏天。她已經走了,要回城裡上班,所以天不亮就走了,請問你找她有事嗎?」青年笑著說,
「哦是這樣的,我是鎮那邊開小店的,昨天你女朋友在我那兒買了東西忘了找錢了,我就給她送過來了。」關伯一邊思索著一邊說。
「是這樣啊,真謝謝你了,還要你老人家親自送來,其實她晚上還會來的,我晚上要趕畫,文文就天天晚上下班後過來,嗯,老人家要不要進來喝杯茶?」青年客氣地問。
關伯毫不猶豫說「好啊」,然後就提腿走了進門,這倒讓本想客氣一下就算的青年愣住了。
青年給關伯沖了一杯茶,也在一邊坐了下來,笑眯眯看著關伯。
關伯審視了一下四周,這裡雜物雖多,卻也收拾得井井有條。
「這都是文文幹的,我一個男人可不會幹這些家務,」青年羞澀地笑笑說。
「哦,她是個好女孩,你們認識多久了?」關伯問道。
「我們是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的,」青年說。
「哦,」關伯重重地點一點頭,眼睛深深同情地看著這個俊朗而帶點羞澀的青年,腦海裡卻在翻滾,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真相,看樣子這個年青人並不知道他的女朋友已經死了。
青年讓關伯的眼睛盯得有點莫名其妙,於是小心地說:「嗯,老人家,謝謝你親自送錢過來,我會轉交給文文的,」說完他自己先站了起來。
關伯知道坐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了,於是他也站了起來,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零錢遞給青年,有意無意地把連同掏出來的報紙掉在了地上,然後關伯說了聲告辭就匆匆走了。
青年望著關伯匆匆離去的背影莫名其妙聳了聳肩,拉過畫夾就準備出門,這時眼睛看到了關伯遺留在地上的那張皺巴巴的報紙,於是好奇地拾起攤開來看了一眼……
08
連續下了幾天的雨終於停了,也宣告了亞熱帶的這次颱風已經過去。
女鬼當天晚上準時去了關伯小店買了食品往度假村走去。關伯目送著女鬼的背影,心裡湧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感覺,只覺得眼睛濛濛的,似有一團霧在凝聚,在瀰散。
文文推開了小屋的門,看到夏天今天意外地沒有在畫畫,而是點了幾根蠟燭坐在桌子對面,桌上擺了一個大大的蛋糕,還有一瓶紅酒。屋子的畫架影子被搖曳的燭火映在四壁,彷彿一隻隻巨大的蜘蛛趴在牆壁上。
夏天微笑著盯著文文。文文不解地看著夏天問:「今天是什麼節日?我們不是說好了在元旦一起過生日的嗎?今天不是元旦啊。」
夏天站了起來,臉上仍然掛著笑容,他走過去,雙手按住文文的肩膀說:「今天是我在孤兒院第一次見到你的二十週年,你說應該不應該慶祝一下?」
「二十週年?是真的嗎?你怎麼從來沒有提過?那時候我才不到一歲,我也記不住了,你說的是真的嗎?」文文驚喜地連聲問道。
「當然是真的,小傻瓜,」夏天輕輕地把文文擁在懷裡,一隻手抱住文文纖細的腰肢,一隻手撫摸著文文的秀髮,他的手很輕很輕地感覺到了頭髮裡面的一個大大的洞。
夏天早已是淚流滿面。
09
文文緊緊地偎依在夏天懷裡,她閉上了眼睛,雖然她根本感覺不到來自夏天身體的溫度,但是她知道夏天的激動,因為,夏天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夏天的喉嚨裡有使勁吞嚥的聲音,這是夏天在抑制激動時的動作,文文太瞭解夏天了。
良久,夏天仍然沒有鬆開的意思,文文慢慢張開了眼睛,目光柔柔地注視著搖曳的燭光,朦朧跳躍的火苗使文文想起了孤兒院曾經和她形影不離的兔子,那時候夏天會吃它的醋,因為文文曾經突然想起兔子在挨餓而從夏天懷裡掙脫出來,丟下夏天飛奔而去。
不過,在夏天為文文畫的所有畫當中,最好的一幅就是她抱著兔子的那張,當時文文坐在草地上,兔子在她懷裡睡著了,文文在想著什麼,究竟想什麼呢?文文忘了,夏天說她肯定在想好事,因為夏天畫出了文文的微笑。
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微笑——夏天說。
文文的眼睛往牆上搜尋過去,她知道夏天不管到哪,都會把那張畫掛到整個房子最顯眼的地方。
文文找到了,在窗子右側,她抱著兔子安詳地微笑著。
突然,文文的眼睛定住了,因為她看到了那幅畫的後面藏著一張報紙,那報紙上有她的照片。
夏天不知道鬼的眼睛是可以透視的。
「夏天,」文文輕輕掙了出來,大大的眼睛捧著夏天的臉細細地看,深深地看,彷彿永遠也看不夠似的。哦不,應該是就像看了就再也看不到似的。那眼神是溫婉,是渴望,是柔情,是無奈。
夏天感受到了,夏天的心都碎了,只能一任眼淚盡情流。
「文文——」 夏天欲言又止。
文文趕緊用手指按住了夏天的嘴,然後歪歪頭,露出好看的微笑看著夏天,似在鼓勵,似在囑咐。
「夏天,你已經知道了,我也就要走了,你會保重自己的,是嗎?」
夏天噙著眼淚使勁地點頭。
「夏天,我走了,就剩你一個人了,你知道衣服要疊哪兒嗎?」
夏天拚命地搖晃著腦袋,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夏天,下麵條的時候記得要加雞蛋,不然你會不夠營養的,記住了嗎?」文文仍然微笑著,眼睛一動不動,貪婪地盯著夏天的臉,瞧也瞧不夠。
「夏天,你明天去把我的身體領回來,我喜歡這地方,你就把我葬在後山吧,我要天天聽這海風,看這浪潮,如果你在,我也會天天看到你的。」
夏天的牙根彷彿要咬斷,他再也控制不住了,緊緊地把頭埋在文文懷裡,像個孩子似地放聲大哭起來。
這個小房子已經盛不下夏天的哭聲,於是溢了出來,飄到了海堤上,飄進了那個孤立的身影裡。
關伯緩緩吐出一口煙,白白的煙霧在他頭上升起、散去。
10
第二天,夏天一大早便去認領回了文文的遺體,並找到了關伯,關伯帶夏天找到了張老頭,張老頭做了一場法事。
關伯再也沒見到文文,夏天也沒再離開過這個鎮子,因為,文文就葬在這個鎮子的後山。夏天只對關伯一個人提起過,他曾答應文文,一輩子就愛她一個人,他不能失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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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6-2008 12: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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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姗姗来迟
于 12-6-2008 10:02 AM 发表
有些故事看过了。。不过,重看,依然觉得感动。。。
谢谢楼主的用心。
这些都是我蛮喜欢的故事,贴上来跟大家分享一下。
因为我觉得鬼故不一定要看了感觉害怕~~其实让人感动的也很好啊!
谢谢你的捧场哦!
原帖由
小小的比利
于 12-6-2008 04:04 PM 发表
好看啊,楼主。。。。。。 还有没有???
有~~~又贴上一个了,但开头有点闷,后面才开始有感觉~~希望你也会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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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6-2008 12:2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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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crazy83
于 12-6-2008 08:33 PM 发表
真的咯
看鬼故事看到哭的人还真的是不简单
原帖由
crazy83
于 12-6-2008 08:40 PM 发表
好看
感动
再贴再贴
期待期待
其实我比较喜欢感动人心的鬼故事,因为我怕看完恐怖的会胡思乱想~~
又帖上一个了~~希望你也会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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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3-6-2008 12: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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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石人
于 12-6-2008 11:06 PM 发表
好感人的鬼故事....還有嗎.....
原帖由
驾车不开灯
于 12-6-2008 11:23 PM 发表
楼主还有这些故事的话~~请快点贴上来~~~~~
谢谢你们的捧场! 又贴上了!希望你们也会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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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6-2008 01: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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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6-2008 06: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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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感动到4。。。楼主记得贴多点。。我顶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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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6-2008 12: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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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4-6-2008 01: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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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嬰
(或許這個故事並不恐怖,但確實真實發生的。)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而且比較大。我奇怪為什麼來者不用電鈴卻敲門。我起身把門打開,門口去站了一位老太太。
老人家有六七十歲了,穿著一身灰色粗布大褂,雖然內破舊卻十分乾淨,肩膀上背著個大大的麻布袋子,也不知道是什麼,看上去老沉老沉。大娘看上去慈眉善目,方臉大眼,奇怪地看著我,但卻不說話。
「您找誰?」我問道。大娘就是不說話,只是狐疑地看著我,又看看門牌號,自己嘀咕著:「難道搞錯了?」
這時候朋友走了出來,一看見這位老人家高興地大喊:「二姑,您老怎麼來了?」他趕緊奔過來幫二姑接過手上的傢伙。
這時候老人家才笑了起來,我和朋友扶著她進了屋。
朋友互相介紹了下,原來這位老太太是他家鄉的二姑,小時候除了堂叔就這位二姑對他最好了。
「小四啊,這麼久都沒去家裡看看啊?」二姑的聲音略有點責備。
「這不忙麼,您也知道我喜歡到處走,尋尋那些個新鮮事。」朋友摸著腦袋笑道。
「哎,要是我們家翠能活到現在,估計也有你們這麼大了。」二姑忽然感嘆。
「翠?您不就生了我表哥一個麼。」朋友奇怪地問。
二姑忽然像想起了什麼,面帶憂傷,我看見她那結著厚厚老繭的手指頭互相揉搓著。
「你不知道翠,因為她在你出生前就死了。而且那件事被隱瞞了起來,家裡人都不准在提翠的事,你當然不會知道。」
「都這麼多年了,二姑就告訴我吧,我也聽聽是怎麼回事。」
「那年你父親和你母親剛剛結婚沒多久,我就懷上了翠,開始的時候很順利,翠生下來的時候大家都很高興,你知道我們家可不管是男娃還是女娃都疼的很。而且翠長的非常漂亮,比村子裡哪家哪戶的閨女生下來都漂亮,又聽話,又不太哭。
但翠一生下來,家裡就再也沒安寧過。
先是剛生完她我傷口突然又裂了,大出血,差點沒把你奶奶嚇死,好不容易我才活了過來。整整兩個月翠都是給村子一戶叫李媽的奶媽帶的。
李媽當時也有自己的孩子,她奶了翠兩個月後連忙送回來,她惶恐地說翠到她家後家裡老出怪事,先是她自己的孩子莫名的煩躁,一看見翠就恐懼的哭,而且翠喝奶很厲害,再帶下去自己孩子就要被餓死了。
我們並沒在意,反正自己的孩子還捨不得給人家帶,加上我自己也恢復了過來,於是翠又回到家裡我自己來帶。
但接下來的日子讓大家非常恐懼,猶如傳染一樣,你爺爺,四叔,你姑父都突然得急病,而且都病的很厲害,家裡又經常失竊。家畜也經常無故消失。終於,開始有人在背後議論,後來居然發展到當我面說,這個孩子要不得,是災星。
我抱著翠死也不相信我這漂亮乖巧的女兒會是什麼災星,我和他們爭,和他們吵。但後來的日子的確證明了,凡是和翠接觸過的都或多或少的倒霉,輕則破財,重則生病。
終於你爺爺說話了,請劉瞎子來算算!
劉瞎子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神卦。據說戰亂的時候好多個大官都想請他,都被他拒絕了。他經常在這附近為老百姓免費算卦,幫他們消災避禍。他是天瞎,也就是一出生眼睛就看不見東西了,後來他家人看他可憐把他送到觀裡,也不知道他如何學會替人算名,總之相當的靈驗。
劉瞎子把翠的八字一掐,又問了我和你姑父的八字。想了好久,把我一人單獨叫出來。
「你要有個準備,這孩子不是一般人。她生下來就是要妨人的,先是母親,在是父親,哥哥,祖父祖母,最後剩她一個,她就會飛黃騰達,出人頭地,相貌出眾。你們家所有的福都會集中到她一人身上。」
我聽了當時嚇一跳,轉而問他:「先生怎這樣說,你又如何見得你說的是對的?我們家小翠長的漂亮乖巧,那會是如此狠心的人?」
「信不信在乎你,她是貓精,你屬雞,你男人屬鼠,別人尚且好說,你二人絕對是過不了她十八。你要不信,我在你胸前畫一道符,符一畫上,你女兒必不喝你的奶,只好將她活活餓死,你們一家人才能得救。」
我只好抱者試試地態度,讓劉瞎子在我胸前畫了一道符。劉瞎子畫完後還特別交代,三日後女嬰必死,她死前有眾多貓來相送。千萬不要出門,也不要高聲喧嘩,才可以保家宅平安。
果然,當天翠就不喝奶了,任憑我如何哄她她就是不喝,而且非常反感我,老是拿小手推我。我心頭一涼,難道我的孩子真的是貓精啊?
沒奶喝翠就在床上餓的大叫,叫聲非常刺耳,叫的我真難受,我真想把符洗了去喂她,但還是被家裡人拖住了。若真是貓精,必是來討債的,我就算自己性命豁出去不要也總要顧及家裡其他人啊。
我就這樣聽著翠的叫聲,心頭就像有人拿刀剮我一樣。」二姑說到這裡,忍不住老淚縱橫,她好不容易擦乾淨,又繼續說。
「終於到了第三天晚上,翠的哭聲越來越小,小臉也越來越白。這個時候我發現家裡不對頭了。不知道哪裡來的貓,各種各樣的,白的黑的棕毛的雜毛的大的小的,少說也有幾十隻把家裡圍了個起來,那時候還沒電燈,家裡都靠點煤油燈,可那天無論怎麼點都點不著,你姑父索性不點了,抱著我和你表哥蹲在牆角。
那情景別提有滲人了,天越來越黑,來的貓也越來越多,我們看不到貓,卻看的到貓的眼睛,一對對的綠色,在夜裡閃著光。而且它們向和翠哭聲相合一樣,也一起叫了起來,你能想像麼?上百隻貓同時尖叫是什麼樣子。我們聽的都快瘋掉了。你表哥嚇的緊緊摟住我。
貓就這樣一直叫著,但翠的哭聲越來越小,最後終於沒聲音了。這群貓卻不肯離去。仍然守在周圍,叫聲也越來越低沉。
這個時候門外下起大雨,你也知道,先人常告戒我們,凡大雨的時候有貓出現多數不太吉利。那些貓久久站在那裡不肯離開。只是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音。我當時正怕它們一擁而上會把我們一家人給咬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貓兒們才漸漸散去。一直鬧到後半夜。我們見貓都走了,才大著膽子去看翠兒。
翠的小臉都發紫了,兩隻眼睛大大地瞪著上面,手也僵硬了。終究是我生下來的,我抱著她屍體哭了好久。
我們埋翠的時候依舊來了很多貓,默默地跟著我們,雖然害怕,但發現它們好像也沒什麼惡意。
翠的墳沒埋在祖墳裡。這也是劉瞎子說的,他說翠的屍體不能進去,說一旦她進去了整個家族的風水都壞了。我們只好把翠的屍體埋葬在後山。」
二姑看了看朋友,摸著他的頭說:「後來你父親回來了,聽了非常生氣,說都什麼年代了,居然讓孩子活活餓死。他還去找劉瞎子,可惜沒找到。你父親在兄弟姐妹中和我感情最好,後來他還說如果他生女兒就過繼給我,結果生了你。呵呵。」
「後來呢,後來呢,父親可沒告訴過我啊。」原來他聽故事比我還上進。
「自從翠死後,家裡就沒斷過貓。有時候睡覺起來小解,冷不丁你會發現要麼在房頂上,要麼在牆角有那樣一雙綠綠的眼睛。我們一家弄的睡覺也睡不好,剛睡下,四周的貓跟商量好似的開始叫,聲音非常淒慘,出去趕吧,它們一下就不見了。就這樣持續了小半年,一直到劉瞎子從外面又回來了。
我們像找到救命稻草,劉瞎子聽了我們的訴苦,埋頭不說話,好半天抬起頭,用他那雙灰白灰白沒眼球的眼睛望著我。我有時候懷疑他不是瞎子麼,怎麼好像看得見人似的。
「她不肯走,雖然她死了,但她還在這裡,不過這次她真的是貓。你可以去查下附近那天死後出生的小貓,如果有只通體漆黑的那隻就一定是她了。把她帶來,別傷著她,我在教你怎麼做。」這時候我們也只好相信他的話了。
我和你姑父包括你奶奶叔叔到處遍訪附近養貓的人。找來找去,最後終於在村口的一戶人家找到了。果然是一隻通體漆黑的小貓。而且正好是翠走的那天下著大雨生的。
那戶人家也說,那天大雨,母貓就不停的叫喚。後來早上他們來看。嚇了一跳。因為貓一般生四到六隻貓崽,但窩裡卻唯獨看見這只黑色的。主人家以為必是神仙,便好生供著。
我費了好大力氣還搭上錢才把這只黑貓買了回來。但它死也不讓我抱。拉都拉不動。沒辦法,只有讓你叔叔抱到劉瞎子面前。
劉瞎子正在家裡等我們。但見他已經換了套道服,一身印有八卦圖案的灰色長袍,已經很破舊了。我第一次看他穿成這樣,自然有些好奇。
那隻黑貓在你叔叔手上,一看見劉瞎子就不停的叫喚,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劉瞎子聽見貓叫,笑了笑說:「你也不必怪我,你縱然可憐,但我也不能眼看著你把人家一家禍害吧。你既投到這裡,定是和這戶人家有緣,孽緣也好,吉緣也罷。今天把它了斷了吧。」說著你把一道符對空燒盡後把左手放在貓頭上。貓立即不叫了,顯得非常溫順。
大概放了一刻來鐘,就看見劉瞎子一個人也不知道念些什麼。一頭大汗。那時已經是七八月份,他穿著厚厚的道袍能不出汗麼。
之後他叫叔叔把貓帶回屋。並對我說:「你要好好對待這只黑貓,也算是彌補你孩子的孽債。等黑貓壽終正寢,你一家人便無事了。一切都是命裡註定,至於孩子的死你也不必過於悲傷。她原本是官家裡的深閨小姐,與你本有一躺母女情分,無奈她八字太硬,與你家人正好有相剋,我作法收了她也是無奈之舉,現在你就把這只黑貓當作你女兒,了了這段緣分自然就沒事了。」說完,劉瞎子收拾東西就走了。
那隻黑貓的確很乖巧,在我們家一呆就是十幾年,後來還是病死了。」二姑長嘆一口氣,「怪只怪她命苦,我和她到底有緣無份啊。」
朋友默然,安慰二姑說:「二姑也別太難過了,都過去這麼久了,對了,您今天來有什麼事啊?」
二姑破涕為笑,把帶來的麻袋打開,都是些水果啊,臘肉之類的土特產。
朋友看了大喜,「都是我喜歡吃的,謝謝二姑了。」
「不用謝,其實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讓你趕快回鄉下老家一趟。你奶奶已經為你看好了一個上好的姑娘,你一定要去看一下。」
二姑剛說完朋友就楞了,我則在旁邊偷笑,沒想到他居然還要去家鄉像親啊。
一番推辭,好說歹說二姑也不願留下,只是臨走時再三叮囑,一定要在這個月底之前回去看看,成不成沒關係,但一定要來,這句,是朋友奶奶的原話。
送走二姑,我笑著問他「怎麼樣?你也要去鄉下相親了,我還是回去吧。」
他突然也笑了,看著我說:「有沒有興趣去我們那裡看看?說不定我這麼久沒回去,又發生很多故事了。」
我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反正年假一個月,閒著也是閒著,於是分手立即回家收拾東西,準備隨他一起去他那神秘的家鄉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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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6-2008 02: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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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主。。好看。。加油。。
表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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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6-2008 03:0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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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6-2008 03:3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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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原来世界上还有猫精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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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6-2008 04: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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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6-2008 12:2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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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谢各位的支持!
这类的故事蛮难找的!但我还是会尽力啦!
敬请期待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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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6-2008 01: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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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7-6-2008 11:0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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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的故事
記得小時候,村里沒有自來水,全家人吃的用的水全都要到半里外的一眼大井里去挑。所以每天清晨,我都會一大早起來,背上我的小竹筒,跟隨父親踏上青石板上的露珠兒去村口擔水。
守在井邊的人很多,往往要排上一個長隊,人們就在相互問候中打發時光,有說有笑,一直等到太陽兒露出臉來,初升的陽光照在身上,如同披了一層柔和的外衣,非常舒適。
我問父親,咱家后院里不是也有一口井嗎,為什么偏要大老遠地趕到這里來挑水呢。父親笑笑說,這里的水甜啊,你沒看見,全村的人都喝這兒的水呢。
這是一個難以讓我信服的理由,在我看來,水就是水,淡而無味,全然沒有酸甜苦辣之分,于是我的嘴巴撅了起來。父親伸出食指刮刮我的嘴巴,說,每天清早起來,活絡活絡筋骨,才能長就一副好身體啊。
可我想的卻是后院里那眼早已湮沒在荒草中的井。井簷上早已苔跡斑斑,我曾經踮起腳趴在井簷上朝里張望,看到的只是黑汪汪的水面,我找了一塊石子扔下去,奇怪的是竟然沒有濺起一絲波紋。
村里的孩子經常神秘兮兮地問我,你們家的那眼井,你不害怕嗎?你沒有看見過奇怪的東西從里面冒出來?
我驕傲地抬起頭來,怕什么?不就是一眼水井么,還能鑽出一條蛇怪來?井欄下的草叢里,每天晚上都有一只蟋蟀叫得很響亮,那才是我最向往的東西,可惜沒有一次能夠抓住它。
為了證明我的無畏,我把小伙伴叫到家里來,當著他們的面爬到井簷上,朝他們揮手道:“你們看見了嗎?你們敢上來嗎?”井簷上滑得厲害,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圍著它轉圈。直到奶奶哭喊著將我抱下來,奶奶頭發散亂,眼睛發白,樣子很吓人,對著井口叫道:“我知道你想要報複,可是你不要害孩子啊,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你要我死,就托個夢給我,我馬上就下來。”
當天晚上,我在睡夢中仿佛聽見一陣笑聲從井邊傳來,于是我睡眼迷離地來到井邊。月光皎白,我看見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小孩,戴著小西瓜帽,穿著一件大紅棉襖,正爬在井簷上朝我做鬼臉。
“你是誰?”我問道。
小孩不停地笑,手中拔浪鼓兒搖得咚咚響。于是我又問:“你是誰家的孩子,你家媽媽呢?”
小孩向我招手,我走到他的身邊,孩指指井里面,貼著我的耳朵說:“媽媽在下面,輕點兒,別吵醒了她。”小孩的臉很涼,雖然是幾乎貼著我,可我仍然感覺不到他呼出熱氣。
我心中奇怪,問:“你家住在這下面嗎?”
小孩說:“是啊。”
我伸出手去摸小孩的棉襖,涼涼的,軟軟的,似有似無,卻很干燥,一點沒有沾濕的跡象,我就說:“那里面都是水,為什么你身上一點都不濕呢?”
小孩不解地望著我,說:“沒有啊,這里是我家門口,怎么會有水呢?”
月已偏西,井口完全籠罩在井欄的陰影之下,我只看到黑隆隆的一片。我凝望著小孩,他的臉很白,白得幾乎沒有一絲血色。我問:“你一直都住在這里嗎?”
“是啊,都住了幾十年了,從來沒人陪我玩,我孤單得很。”小孩低下頭來。
我的心中一熱,于是抓起小孩的手,說:“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嗎?”
小孩眼中一亮,可是霎那間又低下頭來,低聲地說:“媽媽知道了,會罵的。”小孩突然緊緊握住我的手,“就是罵,我也不怕。”
“你媽媽還睡著嗎?”
小孩點點頭。
我有忍不住地好奇,說:“可以帶我去你家里看看嗎?”
小孩不放心地朝井口張望,似是害怕,握著我的手,緊了又緊,終于下定決心,說:“咱們是朋友,當然可以。不過,你要輕聲些,媽媽可厲害了……”
我從來都不會想到,原來井里面還藏著一道階梯,我們手拉手沿著階梯往下走,小孩躡手躡腳,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我好奇地朝四面張望,可惜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見,只是覺得里面很大,空穴里的風聲在耳邊嗚嗚地響。
突然間聽到一聲女人的咳嗽聲,我感覺到拉著我的手的小孩在劇烈地顫抖,“媽、媽……”,我正要問他怎么了,卻感覺到手上一空,我伸手想去拉他,卻發覺他已經消失了,四面空空寂寂,只有黑暗。
我聽到一陣湧潮般的聲音,嘩啦啦嘩啦啦,不一刻就感到有水不住地朝我的腳上湧,慢慢沒過膝蓋。我于是沒命地往回跑,可是腳下一空,原先的階梯竟全消失了,我一下摔倒在水里。我大聲呼救,可潮水湮沒了我的聲音。
我于是奮力向上游去,卻是怎么也游不動,我的雙腳被一窩絲纏著,根本無法掙開,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東西,摸到的只是滑不溜手的青苔和井壁。井水沒過我的頭頂,我在絕望中掙扎。
當我醒來時奶奶正在用艾草熏洗我的全身,奶奶眼中帶著無盡的疲倦,口中喃喃地道:“都是我的錯,是我當年無知,害了你們母子倆,你要報複,就報複我一人,求你不要為難小孩子……”
我一下子跳起來,奶奶先是一楞,然后就跪倒在地,不住地磕拜,我說我看見了,看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孩,話沒說完,就被母親捂住了口,母親說,你已經睡了兩天了,餓了嗎,快吃點東西。
我再次來到后院,那口井已經被封起來了,一塊厚厚的青石板蓋在上面,被水泥糊得嚴嚴實實,我再也無法看到里面的東西。
可是從那以后我卻經常做類似的夢,有一次我甚至跟著小孩下到井底,看到那里面一片亮堂,穿過一個有無數鮮花園子,一幢房宅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幾乎驚訝地叫出聲來。
那幢房子竟象極了我家里的宅院!只是家里的宅院已經殘破不堪,而那幢房子卻是浣然如新,白色的牆面,紅色的柱子,在鮮花的襯托下仿佛仙境一般。
小孩拉著我躲在西廂房的窗子底下,輕聲說:“我的媽媽就在里面呢,她在看書。”
房間的門虛掩著,透過門上的縫隙,我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的側影,她的頭發很長,她斜斜靠在幾子上,拿著一本書,眼睛卻望著前方,不知是在想什么。
我在小孩的耳畔說:“看你媽媽的樣子,一點都不凶啊。”
小孩卻是很恐懼的樣子,“你不知道,她要是凶起來啊……”
“小新,你回來了么——”那女人叫道,聲音也很好聽,仿佛春風指過耳畔。
突然間,門打開了,一陣狂風湧過來,我驚奇地看著那小孩在我的眼前像一片落葉般飄開。
那個女人轉過頭來,長發遮住了她的臉,一絲絲象手一樣向我伸來,將我牢牢纏住,越拉越緊,漸漸扣入我的肉里,仿佛要將我撕裂……
我的好奇心越來越強,幾次想要撬開石板看個究竟,都被家人及時阻止。我一再地做著同樣的夢,人也漸漸消瘦起來。
奶奶也開始生病,經常雙目無神地躺在床上,說著一些讓人根本無法理解的話語。
有一天下起了大雨,老宅在雨中搖搖欲墜,雨水順著牆面淌進房子里。等到第二天天睛的時候,我們發現奶奶房間里的牆上赫然多了幾行黯紅色的大字:“寄人籬牆下,子息難保全。不如伴君去,泉下共團圓!”
奶奶看見那幾個字,突然坐起,“你終于還是不肯放過我,好,我馬上就來。”奶奶又複躺下,把全家人都叫到他的面前,指著那些紅字,說:“看見那些字了嗎?那是我的報應要來了。”
父親連忙說:“這是前人寫的,只不過剛下了雨,雨水把表面的石灰衝掉了,它才露出來,我把它刮掉,就不會再有了。”
奶奶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算啦,是我做的孽,欠下的債,遲早要還的。院里那口井,你們多多少少也聽到過一些傳聞,今日反正我要去了,就給你們講個明白吧。”
原來我的爺曾是一個商人,表面上經商,實際上的使命卻是負責為當時的革命武裝采購當時最緊缺的醫藥器材。這是一項極其危險而又艱難的工作,因為要想盡辦法,從敵統區弄到藥材,還要運回解放區,不能被敵人識破身份。所以即使對家人,爺爺也從來不敢透露半個字。
這一天爺爺疲倦不堪地回到家,還帶回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那孩子都六七歲大了,爺爺說:“這是我那座城市里的女人和孩子,近來那邊打仗,很不安全,所以我要把她們帶回家來住一段時間。”
“我一直在家里等他,等啊等,望穿秋水,望眼欲穿,只盼他能回來看我一眼。可是他要么兩年不回一次家,一回家,就帶個女人來,孩子都這么大了,我是一下子掉進冰窟里啊。”奶奶說。
“我當時心里就恨,我恨恨地望著那個女人,她確實是漂亮啊,臉兒白得象雪一樣,又有一股城里女人的味道,向我做了個萬福,模樣兒怯生生的。她還年輕,三十歲都不到吧,穿著一身白色的旗袍。我的心里就想,‘難怪他從來不想家,難怪他兩年也不回一次家,原來他在城里有了女人啊。'我的心里象刀割一樣,他卻懶洋洋地坐在那兒抽洋煙,看也不看我一眼。看見她娘倆安置好,他就馬上又走了,他沒有跟我說一句話,只是對那個女人說,’嫣,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我的心里恨啊,他這一走,又是音訊杳無。我恨那個女人,可是在人前人后,我卻不得不做出一付賢良主母的模樣。那個小孩我是真的很喜歡,白模白樣,又很懂事,只是一想到是那個女人生的,我的心里就象有把剪刀在絞。
有一天,那個女人出去做禮拜。我在家里一個人靜靜地想,他這一去,又有半年了吧,為何還不回來?我看著他從城里帶回的那座洋鍾滴滴答答答地擺,忽然聽到院子里傳來小新的呼救聲,我走到窗前,看見井簷上掛著一雙手,小新大半個身子都在井里,只露出一個頭,喊著救命。
我當時拼命地往外衝,我被房間的門坎絆倒了,就在倒地的那一霎那,我突然想到,我這是在做什么?那是人家的孩子,我救他做什么。我慢慢地爬起身來,茫然地聽著小新的聲音在院子里漸漸小去。等我走到院子里時,孩子早已沉到井底了。“
“我這是做孽啊!”
奶奶說完這句話,就背過氣去了。
推拿,搶救,奶奶悠悠轉醒:“孩子走的那一天,穿的是一身紅襖。”
“那個女人回來后看到小新的屍體,一句話不說,當天晚上,在牆上寫下這行血書后,她抱著小新再次跳入井里……
一個月后,我收到他的信,才知道,他是在獄中給我寫的信,那時他已經不在人間了。
信中說,那個女人是他一個戰友的妻子,戰友為了保護他而犧牲了,臨終前將自己的妻兒托付給他。因為身份已經暴露,城里不能住了,他只好將她們帶回鄉下暫時躲避。但是平白無故帶回一個女人和孩子,別人一定會起疑心,所以才要找那樣的借口。“
“小新,小新……”
奶奶的眼中漸漸流放出異樣的光彩,而呼吸已經停止了。
不久后,舊宅被拆,家中蓋起了新樓,那口井也被填平了,我再也無緣得見井底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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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7-6-2008 11:2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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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多少錢一根
一直以來我都有一個願望,但是我不知道是什麼。
聽媽媽說,每個嬰兒出生時都是要哭的,可是我當時就是沒有哭,任憑醫生怎樣打我,我瞪大了眼睛一聲也不吭。
大概命裡註定,我是個倔強的人。
漸漸長大,我不再是小孩,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從未掉過一滴淚,從不知道什麼,才是辛酸的感覺。
我談過一兩次戀愛,對方都是很時尚的女子,我跟她們在一起一點感覺也沒有,並且每次,我的那個小巧可愛的女朋友睜著大大的眼問我:“你愛我嗎?”我都會順理成章的說:“不。”這是分手的理由。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朋友們安慰我說,你是個講義氣的好人,有沒有女朋友算什麼!哦,我不在乎。其實內心深處,我擔心的好像不是這個。一定有些什麼,是我還沒有了解的。
後來遇到了那管蕭……
我對樂器沒什麼研究,不過只是好奇。
下班經過夜市,我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在賣樂器,竹笛,塤,還有一管蕭。
那蕭很舊很髒了,泛著淡淡的紫色,給我很眼熟的感覺。
不對吧?怎麼會有這種感覺?我走上前問:“這個……蕭多少錢一根?”
我不賣,老頭說,這是傳家寶物,我隨身必帶的,你別看它舊,它可是一管紫玉蕭,是我的父親常用的寶物。
他還說了些什麼,我都沒有聽,我只是看著那蕭,痴迷的,看著。連我自己都詫異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最後我覺得如果不解決這件事,我就走不了。
“賣給我吧!求你,多少錢都行!”
老頭大概是被我的熱切感動了,說難得有人這麼喜歡,反正是身外之物,就賣了吧,500塊,怎麼樣?”
我迫不及待的掏錢。
事實證明,我被騙了。那裡賣傳家之寶的老頭多的是。
但是我是真的喜歡那蕭。
每天傍晚回到家裡,我都把它拿在手上看來看去,看不夠似的。偶爾對到嘴邊一吹……那低沉的”嗚——嗚”聲,總好像在訴說著什麼事情。
一定有些什麼,是我還沒有了解的。
放假回老家,我的故鄉的小山村還是那麼寧靜。家族裡的近親都已故去,只有間小屋是個遠方親戚留下的產業。小屋建在遠離村子的半山腰,從那裡可以看得到村子邊上的河。我樂得在那裡度假,享受少有的清淨。一連半個月,我沒有和外界聯繫,專心的看書,做我想做的事情。每天,村裡的李婆婆會把飯做好送上來。
有一天,天陰陰的沒有下雨,我莫名其妙的慌亂起來,正好李婆婆來送飯,便要求她陪我一會兒。老太太很樂意,坐下來,發現了我的蕭。
“這蕭……”她湊近了,仔細的看,忽然驚訝的叫起來:“乖乖的了不得,這是那根兒鬼蕭呀!沒錯,這裡,這裡還有道疤。你怎麼把它弄來了?快,快扔了,它可是要吸人性命的。你有沒有吹過?”
“我不會吹蕭的。”
李婆婆鬆口氣道:“我說,那還好啦,你要是用它吹過曲子,就不會還活著了。”
我驚訝的要她講講究竟怎麼回事。
“很久以前,我們村子裡有個年輕人,叫李強的,很棒的小夥子,出去參加過革命軍,打過日本鬼子的,是那一輩人裡唯一見過世面的。多好的人吶!解放後,他回到村子裡來教書,不知怎麼就變了,變得特別不愛說話,跟以前一點也不同了。他離開我們所有人,就在這半山腰蓋了這間房子,搬過來住。每天走很遠的路到學校去上課。到哪裡都帶著他那根蕭。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後來的一天,有人又看見他拿著這根蕭回到小屋去。半夜,山上傳來了嗚嗚的蕭聲……”
“大家都嚇壞了,祖訓是不讓半夜吹蕭的,都說會引來鬼魂,吸走人的陽氣。可是他竟然不顧。那一天晚上的月亮升到中天,是又大又圓。照的山上一片銀光,出來的人都看見了……看見李強坐在山頂大石頭上吹蕭的身影,還有一些不清不楚的人形的東西晃晃悠悠的在他身邊飛來飛去……”
我的手按住那蕭,感覺它好像在微微的顫動,不過只是幾秒,應該是錯覺吧。
“婆婆,後來呢?”
“後來?後來很久沒人上那山,可是李強也沒去上課。大家商量好,派幾個小夥一起上山找他,最後就在山頂上,他已經僵硬,發青的屍體坐著,保持著那一晚吹蕭的姿勢。”
“你說,這蕭是不是鬼蕭?誰要是吹了它,就一定會死!你還是趕快扔了它吧!”
我半信半疑:“您怎麼肯定這就是那根蕭呢?”
“全村人都見過那蕭,我那時年紀不大,可是印象可深刻了,它被握在李強僵硬的手裡的樣子……咳,不說了,你小心點。千萬不要在有月亮的半夜吹蕭。乾脆扔了它吧!”
我胡亂應著,送老太太出門。
遠遠看見河邊,好像有兩個少年的影子,仔細再看時又沒有。眼花了吧!有種很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唉——”
是誰長嘆一聲?我猛地爬起來走出門。月亮掛在中天,很美。山上安靜得很,偶爾有蟲鳴。我一步一步,走向山頂。
“唉——”
又是一聲長嘆,好淒涼。
我的心平靜下來了,因為這是我的嘆息聲。
你可記得自己的誓言嗎?
我心底裡一個聲音在問。那蕭,在我手裡。我吹了,”嗚嗚”響,好像在訴說著什麼。
是什麼呢?
是什麼?一定有什麼,是我還沒有了解到的。
“強哥哥!”是她,我想起了她的聲音。是很久以前的上一輩子……
她,梳著兩個羊角辮,光著小腳丫,喊:“強哥哥!幫我捉魚去!”
我就過去,我也是個小孩子。跟她嬉笑,打著鬧著玩。天空真的很藍,永遠這樣就好了,我不停的想著,即使這種想法是不該有的。
大了些,她在河邊洗著衣服,我就吹蕭給她聽。
“嗚嗚”是快樂的樂章。她卻傻傻的說:“多好聽的蕭呀!強哥,只是我想……”
“想什麼?”
“嗯,好像所有的快樂都有盡頭似的。”
“瞎想!我會陪著你的,傻瓜!”
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了,我開始有夢,開始想到外面的世界裡去。我把夢想都畫下來。但是,最多的,是她。
我走的那天她送我。
“小雲,我要變得很棒,很有本事,然後回來帶著你,一起到外面的世界去!”
“嗯。”她很使勁的點頭,滿臉的淚。
我們在半山腰分手。
“回去吧!”我說,”我自己可以翻過這座山。你回去吧!”
可是我走出很遠了,她還在半山腰,招手。
我笑了,偷偷的看手裡的一張小小的畫像,很美麗的單鳳眼,很美麗的她,我已經畫得很像了。
我做工,後來參加革命的軍隊。每每又累又困,我就看那畫像,那眯著單鳳眼笑著的她。她是我的鼓勵,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我的永遠的護身符。我把畫像放在心口的部位,拿出來暖暖的,像她的體溫……
聽說日本人占領了我的家鄉,我急急的想趕回去,組織上恰好派我去給兄弟部隊送一封信,那送信的路線經過我們的村子。
那天下著大雨,我在山上沒頭沒腦的跑著,不小心讓兩個路過的鬼子兵看到。鬼子在後面哇哩哇啦大叫著,我哪裡還敢停一下!我身上這封信關係著多少戰士的性命呀!到了村前的河邊,我想到一個主意把身上的大長衣服脫下來,然後鑽進草叢去。
鬼子果然以為我游水逃走了,沿河追下去。我等他們跑遠就朝相反的方向趕。急呀!我得趕快出了這個危險的地方。村子就在河的那一邊,她也一樣,可是我只能匆匆的看上兩眼。不能去看她,不能連累她。
等我吧!
我成功的完成了任務。
後來部隊打了幾場大戰役,具體的我也不明白,我這個小兵隨著大傢夥衝鋒陷陣,很多次,子彈擦著我臉頰飛過去。我想到,不能死,她,還等著我呢!
黑漆漆的晚上,伏擊鬼子的時候,我中彈了。子彈打進大腿,我不能動,感覺熱乎乎的血在流,一時間,我忘了一切,潛意識中,好像有個輕飄飄的白影過來拉我手。我就要隨了它去了,卻看到,她的親愛的臉!
“小雲!”
她縹緲的在空中,好像很驚異。而我就繼續大叫:“小雲!小雲!——小雲!”
隨著我漸漸恢復的知覺,慢慢感到的真切的疼痛,她消失了。
打掃戰場的戰友們聽到了我那時候的叫聲,把我救了回去。
躺在病榻上我想她,她當時虛無的蒼白的臉。我固執的認為這都是我的幻覺,因為從那以後,一直,我沒有夢見過她。她的畫像不知道什麼時候丟掉了再找不到,不過她在我心裡。我總是要回去找她的。
戰爭在那不久之後就勝利了,我離開部隊,回到家鄉。
山村一如往昔,只是更加靜了。我坐在老房子裡聽村長老張叔講戰爭時候發生的事情。隔壁的二狗子一家逃跑被鬼子逮住,統統砍了腦袋。我的舅舅想掩埋他們一家子屍體的時候,也被殘忍的殺害……他講的一如以前給我們講劉備關羽張飛,照樣的安然,人都是有死的。可是,我擔心起來,回來之後,我沒有看到小雲。
“小雲呢?她怎麼樣?”
“她——她本來沒有什麼,鬼子沒難為她一家。後來有一天鬼子從河邊拿回一件衣服,說是八路軍的探子穿的,衣服兜裡有張畫像,是她,絕對是她的樣子。那人大概是找她來接頭的。鬼子就把她抓了去,用各種想得到想不到的法子折磨了她三天三夜,最後把她活活釘死在村頭的那棵大樹上。她是好樣的,什麼也沒有說。”
老張叔捅捅我:“你怎麼啦?”
“沒有什麼。”我說……死一般……平靜。
是麼?是嗎?痛苦嗎?我痛苦的幾乎麻木。
我沒有流一滴淚。
後來我就當了教師,教村裡的孩子們念書。
村裡人都很尊重我,我求人幫忙在半山腰蓋了間小屋。每天天還濛濛亮,我就出發,經過山路,走下山,走過河邊,去教那些孩子們。
傍晚,我走過河邊,走上山,經過山路,回到小屋裡。
這樣一天有兩次,我經過,我們共同走過的路,睡在分手時她向我揮手的地方。
我還是沒有夢見過她。
於是,我開始吹蕭,聽說午夜吹蕭,是會引來鬼的。
那一晚月亮升到中天,又大又圓,我坐到山頂吹蕭,吹她最愛聽的表達歡樂的曲子,這時聽來,竟如此憂傷。漸漸的,朦朧了,醉了,有很多白色的鬼魂繞著我輕輕的飛,它們之中我看見了舅舅,二狗子,她呢?
“小雲!小雲!你在哪裡?我願意用我的全部生命吹這一首曲子,喚你出來。然後生生世世,我們在一起,永遠不要分開!好不好?出來吧!”
我的心在喊,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直到我也飛出了自己的軀殼……
午夜的涼風吹著我,我想起來了,我的小雲!我就是你的強哥哥呀!我發誓要用全部生命換你的一現,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我記起了,那是我的誓言。
今夜月亮只是個彎彎的月牙,我到山頂上,還是開始吹,吹你最喜歡的曲子。
附近的鬼魂都出來看我,它們一點一點的吸著我的陽氣,消耗著我的生命,你呢?我最想見的人,為什麼前世今生,你竟狠心不來見我!
模糊了,朦朧間,有人拉著我,飛了起來。
是呀,我的小雲。
“你真的好傻,我不願見你,是叫你忘了過去。前世你執迷不悟,為何今生還是要重蹈覆轍?我……我已經是鬼,還禁得起你的海誓山盟麼?你真的是很傻呀!其實我一直在蕭中陪著你!”
“小雲!”我想抱住她,可一切都是虛幻,”我……”
她搖頭:“回去吧!你的生命還沒有耗盡。”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很無奈,很淒楚的看著我:“你在一點一點的死去呀!”
是的,我死了,我終於緊緊的抓住她的手了。
這時我笑,回望一眼自己開始僵硬的屍體,和她飄走……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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