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已待成追忆

婷馨

   曾经，那样悄悄地被一个人吸引，豆蔻年华里撵不走的身影，移植在了青春初期辗转反侧的睡梦中。无人察觉，无人知晓，藏得很深很隐秘，从心底里暗暗喜欢，喜欢他的内敛，喜欢他读书样子，喜欢他的文静秀气。看惯了周围一群男孩子们的嚣张和霸道，他们的横冲直撞，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刺耳的口哨，他们的粗俗无聊，他们青春期的野性煞是招人讨厌。突然之间，就在县城新同学里发现了一双低垂的眼眸，习惯蹙眉凝思的面部表情，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角落，掀翻着一本厚厚的大书，旁若无人地，沉浸在属于他的一个文字世界里。

    曾经，那样毫无预知地和他不期而遇，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城市街头，我看见了他刚出新华书店的门口，手里宝贝一样捧着一本厚厚的新书，低头匆匆疾走时快乐喜悦全写在脸上，标志性的腼腆秀气，不经意地抬头，猛地看见来不及躲开他的我，一时间看他在原处愣住，不好意思地朝我招手，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问他说：“喂，你是叫我吗？”然后在我们不约而同横过马路接近彼此时，他突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跑到马路对面，我说：我想看看你手中的书。慌乱中第一次碰疏鴗F他手指感觉到了热热的温度。“看，我刚买的新版《鲁迅小说集》！”，看到他脸上洋溢着掏到宝贝无比幸福，从此我一下子喜欢上了读书。

    曾经，那样如饥似渴地吞食着他推荐并借给我的每一本书，从英国的莎士比亚，法国的大仲马罗曼罗兰，印度的泰戈尔，本土的老舍鲁迅冰心和巴金。从此抛弃隔绝了一大帮青梅竹马的嬉笑玩闹伙伴，学着一个人躲进屋里静静地看一本又一本厚厚的大书，所有的课余假期大都与书为伴，开始学着像他那样，渴望走进文字构筑的神奇世界。其实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太多，可极短的时间里就察觉出与他遥不可及的思想距离，听他谈起读完书中的那些文字以后的点滴感受，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文学程度突然降到了小学生的水平，每次在他的面前，都有种仰视的卑微，他真像山顶上的一颗青春之树，高高地挺立在峰顶，而我只是一颗刚刚发芽的绿草儿。

    曾经，那样不谙青春情事，明明心里喜欢，却把那份灼热一再降温，因为自己与他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因为那时的传统世俗的种种约束，青葱岁月里，尽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彼此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谈到同一本书，同一个文章作者，几乎同时说出一致的看法，给予彼此心有灵犀。曾经那样的一个腼腆羞涩的男孩，许多次鼓足勇气将目光停住在自己的脸上，抬头大胆地和我的目光相撞，一秒两秒三秒，脸红红的，我怎不知他心意？我知道某种甜蜜的种子已经播进彼此的初开的情窦里，可是我还是选择了逃避。小草和绿树之间，有着太大的差距。他来自书香门第，而我只不过是个乡村街巷里普通女子。

    曾经，那样拚命地喜欢上了写作，在十多年以后用自己的真实名字，把一篇又一篇融进初恋情感的文字镶嵌在本地的报纸副刊；曾经走在城市匆匆的人群里，不知不觉地目光滑过身旁陌生同龄人的脸；曾经傻傻地想，十几年以后，在这座城市的新华书店的门口，能突然看见当年那张捧着厚厚新书的秀气脸庞，如出一辙，就像某些影视剧一样；曾经想像我站在马路对面，他还会不会像当年一样，怔在原处愣住向我挥手，然后，向我这边跑过来……还有他手指依稀尚存热热温度。

    曾经的这面，我一遍又一遍打量镜中的自己：面容已经被时光岁月磨砺而成熟而改变，青春初期的懵懂早已消失殆尽，在这座古老的小城，过着自己普通的家居生活。记忆中曾经完美的画面，我把它丢了，风干在回不去的昨天。今天当我蓦然想起，决定把它写在纸上面，如果，曾经的他看到，就让一切岁月的心结轻轻释然。

[ 本帖最后由 婷馨 于 6-4-2007 11:16 PM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