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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認為﹐情人節落在水瓶座是不適宜的﹔她應延後一個月﹐處於兩位愛
神所演化的雙魚座﹐在妳生日的前一天﹐才會擁有浪漫的情調。至少……省卻他記
憶的煩惱﹐免得遺忘了﹐令雙魚公主不愉快。酷愛甜蜜氣氛的妳﹐很在乎這一天。
走在喧鬧的大街﹐我畏畏縮縮地躲避﹐躲避著成雙成對的情侶﹔眼角不敢
瞅見櫥窗的反映﹐怕看到孤單的身影。沉默地穿梭在人與人之間的熱情﹐感受他們
的甜言蜜語﹔驟然發現﹐自己是個局外人﹐不適合在那裡。
一不留神﹐拐進精品店。
“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嗎﹖”笑臉相迎的店員問道。
“嗯……我只是隨意瞧瞧而已。”
“這是本季最流行的飾品。”她指著櫥窗的首飾﹐為我自作主張地挑選禮物。接著
詢問﹕“是否遺忘了﹐才趕在當天購買﹖”她拿出一副似曾相識的項鏈﹐上頭有丘
比特的銀飾﹐挺可愛。回想起妳似乎擁有一副﹐在分手前﹐妳總挂在脖子上。
原來早有預兆﹐我卻忽略了。
“先生﹐”店員喚道﹕“這可合適否﹖”
抬起頭來﹐緊盯著店員﹐恍惚間﹐她的臉變作妳的容顏﹐我不禁脫口而出﹕
“為何要離開我﹗”
“什麼﹖你認錯人了。”店員退開一步﹐慌張地解釋。我醒悟自己失態﹐急忙買下
首飾作為道歉﹐快步離開精品店。街上還是一般的喧鬧﹑一般的甜蜜﹐對我而言﹐
仍是陌生得很。低下頭﹐茫無方向地行走在行人道上﹐與冷風一齊。天色越來越暗﹐
街道的人潮卻未見稀少﹐反而依靠得更加親密。仿彿要乾在情人節結束之前﹐掙多
幾分鐘的相聚。看在眼裡﹐全似譏笑的嘴臉﹐嘲諷我的落寞。
“佳瑋﹐你怎麼會在這裡﹖”聽見一聲悅耳的呼喚﹐心頭猛然一動﹐似乎是妳。趕
緊回過身﹐果然沒錯。
我吃驚道﹕“妳為什麼也在這裡﹖”
“這條路是你開的﹖”妳甜笑﹕“我不能走唄﹖”
“不是啦﹐”我慌張地詢問﹕“他呢﹖怎沒陪妳﹖”
妳神情黯然道﹕“別說他了……”
“發生什麼事嗎﹖”我追問。
妳苦笑﹕“沒啥﹐只是他加班而已……”
“在情人節加班﹖”我為妳不值﹕“怎麼可以﹗”
“有啥法子﹖他在星期一總是忙透了。”
“噢﹐”我隨口應和。彼此陷入沉默﹐互不開口。我依靠欄杆﹐目光放向來來往往
的車流﹐沒個定點﹔思緒宛如吵嘈的噪音﹐紛紛擾擾。千言萬語哽塞于胸間﹐不曉
得該說什麼是好﹔或難得鼓起勇氣﹐下定決心﹐卻被一響駭人的引擎聲給擊潰。腹
部傳來陣陣抽痛﹐不知是肚子餓﹐還是因緊張而胃疼起來。對于妳﹐我想知道的事
情很多﹕近來的生活如何﹑他待妳可不壞吧﹑小狗長大了嗎……太多﹑太多了﹐難
以抉擇﹔但橫豎都要開口﹐就選定一個。我轉過頭﹐正要開口……
“你吃飽了嗎﹖”妳先說。想不到妳竟問這問題﹐我頓時傻了眼﹐愣了半響。
“怎連回想吃過飯麼﹖須思索半天呀﹖”妳打趣道。
“我……”終於從驚訝中回過神﹕“還沒有。”
妳招手﹕“那就一齊吃吧。”
在浪漫的情人節裡﹐難以想像重視氣氛的雙魚座女孩竟會選擇在快餐店享
用晚餐﹐並且吃的是沒有美感的巨無霸漢堡包。妳大口大口地吞咽﹐仿彿要將自己
的不愉快也一併吞下﹔然而每一個動作﹐都在崩潰我心中美好的印象。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望向左邊的座位﹐原來是為一名小男孩舉辦生
日會。放過禮炮﹐切了蛋糕﹐小男孩拿了兩個盤子過來。
“請哥哥姐姐吃的。”他靦腆地說。
“多謝﹐”妳接過盤子﹐笑呵呵地說﹕“生日快樂。”
“謝謝。”他趕緊溜回去。
“雲﹐”我咽下嘴裡的雞柳塊﹐擠出說話的空間﹕“妳變了。”
“噢﹐真的﹖”妳回過頭﹕“是變美了﹖還是瘦了﹖”
“不﹐而是妳從前不喜歡男孩子的。”
“有麼﹖”妳幽幽地回答﹕“也許是照料他的孩子久了﹐自己都習慣了。瞧來是差
不多年紀﹐我都快認不出呢。”
“妳們的孩子呢﹖”
“我們﹖”妳冷笑道﹕“他說沒必要。因為沒生過小孩﹐才能保持身材的苗條﹔更
何況﹐都有個調皮鬼了。”
“但妳……”瞧見妳失落無神的眼瞳﹐我立即打住。心中了解﹐妳雖然不喜歡男孩
子﹐但挺希望生個自己的女兒。妳常說﹐要將自己聰慧的頭腦及姣好的身段遺傳下
去﹔並將女兒照顧得像個小公主似﹐給她穿漂亮的衣裳﹑吃美味的佳餚﹑住宏偉的
房子﹐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以彌補妳童年的缺失。
“他對妳還好嗎﹖”我莫名地問。
“很好。”妳輕輕地應答。
“沒有冷落妳吧﹖”
“沒有﹗”妳大聲地回答﹐似乎若有所思﹐慢慢地垂下頭﹐仿彿自言自語地說﹕
“沒有﹑沒有……”
“有錢人是這樣忙碌的﹐”我安撫妳說﹕“他努力賺錢要讓妳過優渥的生活﹐毋須
為三餐擔懮﹔哪像我﹐還得為明天的飯菜煩心呢。”
“嗯﹐”妳看著我﹐若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終究又低下頭去﹐盯著餐盤發痴﹔
我則將漢堡包吃完﹐也收拾蔬菜沙拉﹑薯條﹑麵包﹐肚子飽得很。
“你近來的生活還是朝不保夕嗎﹖”妳問道。
“好多了﹐現在是夕不保朝。”
妳扑哧地笑﹕“沒哪麼糟吧﹖”瞧妳解顏歡笑﹐我亦感覺輕鬆。許久沒見妳若如浴
春風的微笑﹐在彼此相識的那一天﹐我就是被妳這純潔天真的笑容給打動的。
“剛當上了老闆。”我回答。
“恭喜呀。”
“是搞飲食業。”
“不錯﹐有前途。”妳豎起大拇指。
“在小學﹐”我頓了一下﹕“食堂開攤口。”
“啊……”
“生意還不錯﹐至少顧客挺老實﹐不會討價還價。”
“噢﹐是嗎﹖”妳吃吃地笑。
“省著點﹐生活還混得去。”
“對了﹐”妳若有所悟﹕“你以前也不賴呀﹐可是名分區經理。”
“哪有﹖”我丈八金剛摸不著腦袋。
妳笑著說﹕“在購物中心裡幫老大售賣翻版影碟﹐難道不是分區經理﹖”
“哈哈哈……”我們都笑了起來。
“仍有和老大聯繫嗎﹖”妳問。
“當作朋友﹐畢竟他為人不錯。”
“晚上還有去狂歡﹖”
“沒了。我還得鑄明天的伙食呢。”
“呵呵﹐你變了許多。”
“是呀﹐變了許多……”我訂著妳﹐回憶全然涌上眼前﹕挂著冷風的凌晨﹐我喝得
醉醺醺地返家﹐愕然發現床上空蕩蕩的﹐僅有一封信。雖然識字不多﹐仍知曉妳離
去的理由。我頹然落地﹐心頭充滿恐懼﹑悲憤﹑懊悔﹑失望﹑傷痛……抬頭望見梳
妝檯的鏡子﹐裡頭有名失魂落魄的青年。他面瘦肌黃﹑雙目無神﹐染上一頭金髮﹐
穿透鼻環﹑眉環﹑舌環。生活很忙碌﹐忙著賽車﹑打架﹑泡妞﹑嗑藥……盡是玩樂﹐
沒一分生活的意義。每當妳好言相勸﹐我要麼不理不睬﹐要麼惡言相向﹐甚至還揮
拳痛打。妳常鬧著要分手﹐卻放心不下﹔而這一次﹐我以為妳只是耍耍小脾氣﹐料
不著已死了心。曾想過挽回﹐可看見他儒雅有禮的舉止﹐體貼地拎著購物袋﹐細心
地打開寶馬轎車的門﹔一路上。妳倆言笑甚歡﹐可謂一對璧人。躲在牆角的我自相
形穢﹐默默瞧著妳和他相擁接吻。直至妳閃電結婚﹐朋友原先打算砸場子﹐我卻失
去那種勇氣﹔他們籌些錢﹐為我投標食堂。每天忙忙碌碌﹐雖然日子平淡無奇﹐但
總算充實。
“瞧見你過得好﹐我很開心……”妳輕柔地說。
“嗯。”
“煙也戒了﹖”
“戒了。抽煙令身體沒勁﹐不好使力。”
“酒呢﹖還喝得凶嗎﹖”
“少許多﹐唯喜宴時敬上幾杯。”
“那就好……”
“妳呢﹖天氣轉涼﹐哮喘病可有發作否﹖”
“還好﹐不礙事。”
“小黃呢﹖妳那只漂亮的金毛尋回犬﹖”
妳的眼睛忽然閃過一絲失落﹐緩緩地說﹕“賣了。”
“賣了﹖為什麼﹖它陪了妳這麼就﹐妳疼愛它可是連哮喘發作也不……”
“不要說了﹐”妳別過頭﹕“他說公寓不能養狗﹔並且怕小孩染上哮喘。”
面對噙住眼淚的妳﹐我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僅能被動地維持氣氛的尷尬。妳望向窗
外﹐怔怔地入神﹐仿彿思考什麼事。我不敢打擾﹐只會訕訕地喝著可樂。
“噗﹗”喝得快見底的可樂發出巨響﹐嚇得妳一跳﹐反射性地轉回頭﹐銀光一閃﹐
眼淚被甩下來﹐看得我好心疼。
“離婚﹗離開他﹗”我緊握妳的雙手﹕“回到我身邊。
“不行﹗”妳急忙縮回手﹐面紅耳赤地說﹕“不行﹐不行﹗”
我大聲喝道﹕“為何不行﹖難道妳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嗎﹖”
妳聽後一震﹐眼淚嘩嘩啦地留下﹐站起身﹐慌張失神道﹕“我……”
我亦站了起來﹕“和他在一起不會有幸福的﹗”
“你別說了﹗”妳抓起手提包﹐沖出門外。
我奔出去﹐緊扣妳的手﹐說道﹕“雲﹐雖然我無法給妳幸福的承諾﹐但我們可以一
起創造﹗”
雲停下腳步﹐正要回頭……
“你他媽的﹗竟敢勾引我的老婆﹗”一記重拳狠狠地打斷我的鼻樑﹐怎麼也想不到﹐
雲的丈夫剛巧路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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