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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论本能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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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雪里
促使我写这篇文章的原因是这几天从网络上看见不少人对我的小说《终极恋爱》中所宣扬的天真爱情论的反驳,他们所持的观点是关于爱情等同于欲望的一些论调,这些观点的来源基本上是来自于对弗氏精神分析学略知一二的作家或思想家们。而对于我一个阅历并不丰富的人来说这种观点却是从弗氏性欲学的变种在我们现实中落地生根这一事实中猛然惊觉的。之所以猛然,是因为这一观点已被上至文化学人、社会精英所把持,下至芊芊学子、普通百姓所认同。在他们眼中人类精神财富之最高体现的爱情居然能与人之欲望本能划上等号,用高雅的文词来形容是:基因交换的动力。较直观一些为:体液交换。更通俗的就是:性交、交媾使然。这种观点如此堂而皇之地盛行让我感到错愕,因为仅凭我对弗氏精神分析学的一点浅陋的理解也是知道这是对弗洛伊德严重的误解。又或许是某些大家因弗氏观点而受启发独辟蹊径的创新或延伸?而无论怎么说,在我看来这些都是非常之荒谬的,所以我才会有错愕之感,才会有要写下此文的冲动。但还是上面提到的因为我阅历浅薄的原因,我在此文中所表述的观点可能是早有人阐发过的,而我却并不知晓,或者对于弗氏学说有另一些误解,这些都是有可能的。毕竟弗氏著作我也并未全部通读,而读过的几本也是一知半解的为多。而此文我是仅凭记忆与感知以及自己的思考而作,错误之处也就在所难免了,希望诸位予以见谅的同时还不忘批评指正。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行动力来自于生之本能与死之本能,前者是积极而富于建设性的,后者却是消极而具有破坏性的。但现实中此两种精神能量却往往是相互渗透互相作用的,有时消极的死之本能也有其积极的一面,生之本能也有其消极的因素。人的这些精神能量又被人的意识肢解分流、升华和转换,其中的关系非常之复杂,理清它们之间的关系并消除各种外力所造成的精神能量的阻滞就成为了弗氏精神分析学的主要内容。所以只要稍微读过弗氏著作的人都能了解人之本能不可能如此简单地转化为另一种精神能量,而性欲并不总是以性交作为其最终目的这一论点也曾多次被弗洛伊德所强调。所以得出爱情等于性欲之满足等观点实则是对弗氏所创立的精神分析学的一种曲解。
人与其它生物一样具有生存本能,这确实是人最本质的东西,假如没有后天的教养人就会保持他这一动物性,狼孩、猪孩之类现象就是如此。生命之初其本能表现就是对母体的依恋,因为那是其维系生存所仰赖的唯一对象。母亲能给孩子哺乳,同时也能给予孩子以安全感和抚慰、关怀。所以孩子这种对母亲的依恋就是一种单向的建立在某种条件下的原始情感。这样的一种情感是所有生物都具有的,只是不同物种间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以及表现程度的不同了。
作为灵长动物的人类同样是自然界中最脆弱、最敏感的一种生物,面对原始生态下的自然环境,原始人的生存状况是非常之恶劣的,他们既要受到来自各种禽兽的威胁又有来自对于黑暗、饥饿、寒冷、酷热、疾病、死亡等自然规律的威胁,而这也正是导致人类在自然的进化中有别于其他物种而走向具有意识、理性、思想的高等生物的必然条件。记忆是意识形成的初始状态,在自然界中记忆的最初形态就是伤痕,基于原始人的脆弱性以及其本能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不可调和的矛盾不可避免地他要处于终日惶恐的一种原始精神状态下,而自然界中对原始人的诸多伤害就成为了他们精神世界中的某种伤痕记忆,而意识却是在诸多伤痕记忆的焦虑之中形成的,理性的出现却是人类避免自身在自然界中遭受无休止的磨难而崩溃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所以理性的出现是人类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的第一次精神分裂。从自然中分裂出来的这一理性就成为了掌控人的精神和肉体的超自然能力,人学会了使用理性来约束自己的欲望而使得自身避免遭受到更大的伤害。很快人们又发现单凭这一自发的约束力是非常有限且不持久的,所以制度的产生也就顺应了人类的这一需要。人类从非理性走向理性的进化过程经历了千百万年,从中也使得人类的生理条件适应了这样的一种进化。所以现代人就只需花费从婴儿到儿童的几年时间来完成这整个的第一次精神分裂过程。前面提到制度的产生,制度之于人是外在意志的表现,是协调人与人之间关系、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规则,这些外在意志的介入使得由被理性所驯服的单个个体组成的群体能得以繁衍生息,使得文明得以诞生和传承,而这些却是通过每一个人对于自己原始本能的克制而换取来的,所以弗洛伊德说人对自身所创造的文明是有一种根本性的不满,这一野性始终是拥有要颠覆整个文明的冲动而回复最初的原始状态的,其实这里就为将来人类本能颠覆一切文明规则埋下了伏笔。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人类在自身创造的道德、宗教、法律等外在意志的驯化之下实现并创造了“社会”这一有别于自然界混乱的相对稳定有序的人文生态。道德、宗教等外在意志在人类社会之初起到了非常大的推动文明和社会发展的积极作用,但随着文明的进步人类被自身文化的驯服也已达到了一种质的飞跃,这些都直接地拓展了人对自身的认识和感悟的视野,相比之下一成不变的道德宗教等外在意志却显得僵化和呆板,再加上埋藏在人们心底里的对文明的颠覆意识这种外在意志的崩塌瓦解就在人类文明达到某一高度时就悄然而起了,这一上升到了自觉层面的对道德宗教的叛逆在此时也具有了人性回归的一种积极意义。但是大家也应该很清楚道德与宗教的缺席对以人际关系为主导的社会的和谐、稳定与发展都是不利的,于是尼采在宣布了“上帝已死”的同时也设想了一种强力意志的来临,尼采把人类未来的希望寄托在比现代人文化素养更高的具有强力意志的超人身上,因为他意识到了道德宗教作为人类初始阶段的重要性而对现代人的过时和不适用,所以尼采设想了一种比道德宗教更为高等的强力意志。然而,一百多年过去了,尼采的这种强力意志却始终没有降临人间,整个的二十世纪就处于一种濒临道德真空下本能抬头而理性失落的一种灰色精神状态下。
在这样的背景下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创立却给大家描绘了一幅本能的谱系,这也直接地改变了整个二十世纪人们对本能与爱情的认识,此时的人们认为爱情的实际意义是性交的实现,而爱情的精神意义却是一种理想化的表征。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现实中只有肉欲满足的爱情,而纯粹的精神情感只能是一种理想的产物。这种实用主义的爱情说之盛行其实正是与当下社会的人文状况有着密切联系的。尼采宣布“上帝已死”以来所有约束人类行为的外力都分崩离析,道德、宗教、法律在这样一个年代里似乎都失去了其原有的神圣力量。所以大多数人似乎看清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他们即假设还有那么一个天堂,但却又承认自己只能生活在地狱之中。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作家写爱情却写得那么沉重而悲凉,而且越写越灰暗越写越可怕。在日本色情文化中公车强暴就是一种较常用的素材,那样一种场景下的人是毫无道德意识的,行为人与“被害者”以及周围的人群都只剩下欲望和利害关系。我不清楚这一素材在日本的现实社会中有多少的真实度,但我却能感受到这就是我们这些伟大作家们最不愿看见但却最无可奈何的地狱景象。人与人之间赤裸裸的只剩下肉欲与戏虐,仿佛一夜之间人类又回到了那个茹毛饮血的黑暗年代,那种对于原生态的恐惧与惊慌不时地浮现在作家的文本之间,缺乏安全感与自我的戏虐又让他们的灵魂在世人面前战栗,这就是作家给我们描绘的二十世纪人类灵魂的画卷。
回到我们对本能与理性的阐述上,由于理性的介入一切基于本能的情感和社会关系都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其最终产物就是人类更为高级的情感和社会关系,即爱情与婚姻的诞生。有别于前面所论述的单向情感——依恋,爱情是一种具有交互性的理性层面的情感,根据埃·弗洛姆《爱的艺术》给出的爱的定义是:“爱是一种对被爱者的积极的感情。”我把这种积极的因素称之为“我愿”,而本能的因素称之为“我欲”,爱就是源于“我欲”而以“我愿”的形式出现的,依照弗氏的本能理论“我欲”包含有生之本能的因素,“我愿”包含的却是死之本能的因素了。依恋这种单向情感只有“我欲”这无须人的理性参与其中,而“我愿”却是一种理性层面上的情感升华了,其中死之本能的体现就是一种自我牺牲和付出的表现,而这种自我牺牲和付出却是建立在对被爱对象积极关怀与维护其利益的情感意愿上的,自我牺牲同时也代表着自我与对象的某种融合的意愿,这里面死之本能所体现的形式就更具有其现实的积极意义了。其实这种情感意愿是人的理性在面对无法永久地与依恋的对象结合本能得不到最彻底的满足这一现实所做出的选择,即在精神上通过自我泯灭的途径实现与对象的精神结合。也就是一种自恋的移植,自恋是人在婴儿时期面对现实失落时最初的一种精神逃避形式,这一情感的转向就形成了一个人性格的雏形,这一理论在弗氏著作中有较为详尽的论述。而我们这里所说的自恋移植却是在人的生理条件趋于成熟,理性初步成型之时所发生的。因由自身欲望随同生理的成熟而变得更加明显而强烈,人就再次将自己的精神关注转移到外部环境从而重新定位自己的精神关注。这是人的精神能量较大的两次转向,而这两次转向都是最直接影响人一生遭遇的两次转折点。所以,爱情的实践并非只是以性交为目的的生殖欲望的满足,它更多地已体现了人的理性参与到本能满足的精神实践之中,而通过精神融合与肉体结合的一种和谐关系的实现而真正实现生命的最大愉悦。这才是完全符合人这一脱离了自然原生态的生物种群的一种生命形态的,所以爱情才是取代道德与宗教这些外在意志的一种“强力意志”,这一点尼采没有发现而我们整个的二十世纪也错失了这一源自于弗洛伊德理论所给我们的启示。
爱情的发现与实践让我想到的是我们中国哲学在这方面的一种共性。整个西方哲学的立足点是一种实现人的外在利益的最大化。而相比之下,中国的哲学体系却是建构在与西方恰恰相反的另一个层面之上的,它所关注的是人的内在利益的最大化继而实现与外在的一种和谐关系,这些在儒家思想中最具代表性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经典话语中得到了最高的体现。从上面的一些论述中我们可以知道爱情其实是一种需要学习的情感,我们也只有通过自身的一种驯化才能去实践爱情,也只有这样一种内在利益的最大化才能实现自身与外在的真正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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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1 2004-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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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7-5-2004 02:0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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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两个重要观点:
关于文中的 理性起源于伤痕记忆 的论点之前我未曾见过有人提出过,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此观点应该是我首次提出的一个重要理论。这是我多年来在此方面思考的一个结果,但限于本文的主题以及我在这方面也还欠缺更深入细致的探索和研究所以这里并未对此观点展开更为详尽的论述。今后我将会继续对此问题进行深入的研究和探讨,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更为详细地向大家阐述这一观点。
文中最后还提出了一个 自恋移植 的精神关注的转向理论,这是本文对于爱情论述的一个重要论点。今后若有能力完成我的那部《爱的哲学》我应该会用更大的篇幅来阐述这一理论。
如果大家对我上面所谓的两个原创理论有任何质疑或异议的话,都不妨在这里提出来一起探讨交流一下。我相信一个人的能力和认识始终是有限的,只有靠大家的交流学习我们人类对自身的认识才能获得更大的进步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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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5-7 20: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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