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外公外婆即使在那么艰难的岁月里,吃树皮、吃草根、啃观音土,却依然深爱着他们的孩子。听着母亲叙述着她小时候的那么多趣事,挖野菜、在河里捉小鱼,那一件件、一桩桩让人啼笑皆非,却又充满了童真的往事,梁娟知道,母亲童年是快乐的。似乎每一个人的童年,即使生活再艰难,人总是快乐的,这是人的天性。在述说这些的时候,妈妈眼角带着笑意,只是她的思绪一旦跳到她已逝的父母,却又转为了黯然神伤。
家里院子虽然很大,可是屋子都用来当粮仓了,能住的就一间房。姐妹俩只能跟母亲一起睡,妈妈为了让女儿们睡得舒服一点,总是尽量贴着床沿。有时候关灯后,姐妹俩总是缠着让妈妈给她们讲故事,而妈妈即使干了一天的农活,已经很累了,可还是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讲述着,直到把她们哄睡了为止,所以妈妈的往事给梁娟讲了很多很多。
到了妈妈七岁那年,梁娟的舅舅出生了,妈妈便没有以前那么快活了,要开始干农活、带兄弟了。接着就是到了妈妈的十几岁,她的好日子就戛然而止,到头了。父母双双离世,只剩下年幼的弟弟和两个婴儿大小的妹妹。家里再也没了别的亲人,失去顶梁柱的蒋家好像天塌了一样,妈妈哭得昏天暗地,却毫无办法,只得放弃了只读到小学三年级的学,辍学上生产队、上城里工地上去打工,以养活年幼的三个弟弟妹妹。
在实际上,从梁娟看到大姨小姨对待母亲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她这个大姐年轻时付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她其实几乎是像母亲一样抚养着她们,含辛茹苦,把她们带大。而其实靠母亲一个人,根本就养活不了他们,他们三个还能把初中读完,健健康康的长大,活了下来,靠的还是善良的邻居们可怜他们一家,帮衬了一把。
而母亲为了照顾他们,磋砣到了二十八岁上才嫁人,这在早婚的农村地区,是极其罕见的。所以梁娟是在母亲近三十岁上,才生下她来。
当梁娟听母亲在叙述这些时,看到母亲眼中的光彩,看到母亲对外公外婆的热爱。心里就在想:“外公外婆一定很爱他们的孩子,才能让母亲那样的爱着他们。而自己有一个这么爱自己的妈妈,自己也一定要好好爱她!”
然后到梁娟两三岁大,会走路,不需要人时时刻刻照顾的时候。母亲除了种地之余,为了家里生计,也会到建筑工地上去干活,挑砖头,上楼层。那时她还没有摆摊。那时候挑砖头的酬劳真微薄啊,一个砖头远远抵不了一分钱!而母亲一筐几十块的撂,两筐一担,挑了两百多斤的一担砖上四五楼,才赚一毛钱!而母亲一天咬牙来回挑上几十趟,一天才只挣几块钱,母亲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当上楼梯时,她不得不用一手扶着,才能维持稳定,不至于跌倒,才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楼顶。汗水浸透了她的全身,而她却没有丝毫可以歇息的时间,最多只能在酷热的大太阳底下戴上一顶遮阳的草帽,喝一口自带的开水。而那时候,她还要养育她的孩子,母亲是多么辛苦啊!每当梁娟听到妈妈讲这些故事时,她总不由得伤心难过,难受的哭了起来。
家里一直烧煤,为了省钱,妈妈经常步行到十五公里之外的铁路边,在呼啸而过的铁路线上,去捡那些煤车偶尔掉落下来的煤渣煤块。有一天晚上,天色太暗了,早已天黑,而妈妈还在为家里没有煤烧而着急。她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打着手电筒还在继续寻找。
晚上九点多,忽然一辆煤车“哐当哐当”的驶来。妈妈的脸上扬起了希望,她已经等待了一个多小时,此时终于有煤渣可捡了。由于怕被别的捡煤的人抢先捡到,她不得不飞奔着快步跑了过去,可是由于她太低头专注于脚下,她不幸被驶动的煤车撞倒。幸好那一次火车开的并不是很快,妈妈才没有丧生在车轮之下,只是休养了两个多月的伤,才终于好了。而当妈妈述说这些往事时,在姐妹俩耳中听来,又是多么地惊心动魄!
梁娟犹记得她10岁那年,母亲本在街上摆摊卖菜,却突然被同在街上摆摊的同行们扶了回来,说是母亲累倒了,发了病,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受不了痛,倒在了地上,她们才把她扶了回来。妈妈那时挑的蔬菜担子,最多也不过百把来斤,已远不如她年轻时,挑砖时的两百多斤了,可仍然累成这样,可见她身体当时已有多差了。长年累月的辛劳已经让她的身体累垮了。
而最可悲的是,即使妈妈累成这样,都吐血了,家里也是束手无策,毫无一丝办法,只能听天由命。家里吃饭都没有钱,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一日不干活,下一顿都没了着落,又哪有钱去看病啊?梁娟着急地拉着妈妈的手,问妈妈:“去医生那里看看吧。”可妈妈只是艰难地摇摇头,微笑着说:“没事,休息一下子就好了。”是的,妈妈耽误不得她的生计,即使吐血了,她也只是换得了一晚上的休息,第二天仍然要下地干活,出摊摆菜了。只不过她挑菜的担子暂时轻了很多,没有平时那么重罢了。而当梁娟回忆起这些事时,又是多么令人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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