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妈妈就会自己用开水泡着米饭,在旁边看女儿吃得高兴。父亲则把盛臭豆腐的塑料袋里的剩余的一点油脂酱料倒在碗里,拌起饭来。姐妹俩这时可高兴坏了,每块臭豆腐都能吃一碗饭,整整两大碗。
但这还不是最香的,最香的是父亲带姐妹俩上城里买卤菜的时候。父亲有时去卖庄稼,意外粮食涨价换了更多钱时,他总会兴高采烈的叫上女儿们:“走,满仔,上街买卤肉去。”这时姐妹俩就会兴奋地丢下作业,拍着小手,欢天喜地的跟在像个大英雄似的父亲身后,喜气洋洋的上街。
卤肉摊的邓老伯手艺最好了,家里曾经买过的有两种:猪肚是4块5一斤,牛肚是5块5。这时买上一斤猪肚或牛肚,邓伯用秤称好后,再用刀切成细丝,再用红油、香蒜末、香菜末、辣椒粉、酱汁一浇,那么一拌,那香蒜的香味和那肉香,简直能香飘五里,弥满一街。而这时候,父亲总是说:“回家再吃,这是咱们今晚的菜了。”得意的拎着塑料袋走在前面。
而姐妹俩这时则总像小馋鬼似的,流着口水跟在后面,总是拉着父亲的袖子缠着他:“老伢,先给块尝尝,尝尝,好久没吃了。”然后父亲笑着打开袋子,姐妹俩各用手指头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细嚼起那人间美味,一脸的陶醉。这时候,梁娟甚至会吝啬得把自己沾满辣椒汁的手指头吸吮个干净。等走不了几步,姐妹俩又会千好伢万好伢的央求,扯着他的衣摆,或是衣袖,不让他走,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只求能再吃上一块。于是在姐妹俩轮流祸害之下,等到了家里,一袋卤肉就已经去掉一半了。
也有的时候,父亲会把不知在哪捡来的铜线拎回家,然后用火烧掉外面的绝缘皮,把里面黄灿灿的黄铜收集起来,碾成一堆,再用秤称一称,看有多重了。那时黄铜很贵,卖废品5块钱一斤呢。要是够重了,够了一斤,就也是一家有可以吃卤肉的时候。这时候,不管那大火熏得人黑烟有多呛,多么刺鼻,梁娟总是蹲在旁边,用小手支着下巴,充满期待的观看。只是积满一斤很难,通常几个月也积攒不到。
村里有一户可怜的邻居,家境比梁娟家还要贫困得多,政府可怜他们,给他们家发放了每月八十块钱的低保。家里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却也没有什么钱寄回来,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照顾着姐弟两人。那爷爷早已年迈,体弱多病,干不了农活,家里便没有什么吃的。因此那姐姐在当时已经十八岁了,上了高中,但是身高却一直只有一米三几,还没有当时已经上小学的梁娟高。
因为营养不良,患了骨疾,那姐姐成了侏儒。且因无钱医治,十三岁时便已如此,从此再也没有长高过,已经五年了。那姐姐拿着政府可怜他们,发的那点低保金,面临两个选择:要么拿这些钱去多买点粮食,多买些蔬菜、肉类,补充一下营养,把身体养好一些,或许还能恢复。但就没钱去交学费,就得辍学在家,停止她心爱的学业。因为在学校里,读书不仅是她将来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老师同学们也并没有歧视她,反而帮助鼓励她。
而另一条就是继续学业,但注定只能勉强维持温饱,但她就没有条件去改善伙食营养,她的身体就得继续畸形下去,永远没有了恢复的希望。结果她两条路都没有选,而是在自己继续上学的同时,把余下来的钱都给弟弟买了好吃的,给弟弟补充营养,不希望她唯一的最爱的弟弟,也走上她的老路,成为残疾。而她自己五年来每餐每顿都只吃白米饭加辣椒酱,从来不肯多吃一口营养物品。终于在她迎来录取通知书,她考上了她心仪的大学那一天,这个女孩子也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重危不治了。
但她是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她早知道,她是没有钱去交大学学费的,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去读。而能坚持到她考上这所学校,就已经是她人生的胜利了。在送这个女孩子入坟茔的丧礼上,她的爷爷弟弟、父母都哭得惊天动地的,来的左邻右舍、老师同学们也都很伤心。但这个女孩子生前并不怪罪她的父母,他们都是文盲,在这个世界上挣不到钱,又有什么办法?
梁娟也很同情梁如絮姐姐的故事,所以梁娟家深以为戒,在吃上并不省钱。父母很体贴孩子,怕姐妹俩在同学们面前丢脸,所以中午在学校吃的那一顿,总是把餐费准备的足足的,从没让姐妹俩饿过一顿。而听妈妈讲,她小时候就经常挨饿,吃不饱。而外公外婆年轻的时候,碰上三年自然灾害,甚至饿得吃观音土呢。所以早早的就得了肠胃病,都在四十多岁的年纪,就去世了,导致姐妹俩都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一面。
妈妈家里有四个孩子,妈妈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二弟、三妹、四妹。而最小的两个妹妹与她这个大姐,年岁差得太远,隔了整整十几岁。每当妈妈在梁娟面前说起她已经过世的外公外婆,妈妈总是哭得很伤心,泪流满面。听得出来,外公外婆那时很苦:吃不饱饭,饿得面黄肌瘦的;每天被生产队拉去工地上修水坝,只赚一个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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