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不斷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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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言又止

    雨势在我进入咖啡店后逐渐变小。在咖啡店门旁的角落，我把黄雨伞挂在最侧边，旁边是一支粉色雨伞。一眼望去，多彩的雨伞形成一种温馨的感觉，让人想掏出手机拍下的画面。

    满足，常常藏在人生起伏线之中。

    咖啡店里大多数摆设简约的木质桌椅，进门后右边是几张原形矮桌子和沙发座。里头还有一个倚着墙壁的书橱，每一个格子都摆放着几种不同类型的书籍，数量较多是小说。淡黄色灯光投射在整间咖啡店，咖啡豆散发的气味弥漫每一个角落，店里也播着抒情的音乐，整个环境让人感到舒适。

    我选择在落地玻璃旁的二人座位，向笑容情切的店员点了一杯拿铁。等待咖啡递上前，我通常会环视咖啡店里外的环境，这是我的习惯。我看见一对情侣各自忙着对着沉默而亮着的荧幕，手指点点刷刷，像是某个骇客必须在短时间内破解密码。此外，他们偶尔也会向对方展现手机里的照片或影片，然后就继续原状。还有一桌围着几位年轻男女，他们应该是附近的大学生，纷纷各自忙着在笔记型电脑的键盘上敲打，有的则在纸上写东西，也不时和对方说话，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和我同时间进入咖啡店的一群妇女，她们在另一端的桌子，滔滔不绝向对方谈论某种事情，高亢的嗓子形成一阵喧哗。

    随后，我读起瑞蒙卡佛的短篇小说集。正投入在其中一篇故事时，店员端上热腾腾的拿铁，我道谢后随即小啜一口，惬意地抿着嘴唇，把马克杯放在杯盘上。瞥眼之间，我对面桌子刚坐下一位女生。她绑着马尾，穿着白色衣服和深蓝色的牛仔裤，身段不高，双脚却看起来特别修长，就像名牌牛仔裤广告里的模特儿。她的肌肤和衣服一样色调，白皙的脸颊隐约呈现红晕。眼睛不算大，但配上让人不禁多看几眼的鼻梁，却有种迷人的魅力。还有那漂亮耳垂之间的轮廓，我的目光似流入漩涡的落叶，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再也无法专注于书上的文字，眼神不时飘望她的方向，这样注意别人的确不太礼貌，可是我按耐不住。她双手拿起咖啡杯喝一口。小小的手掌和纤细的手指似乎需要谨慎地拿起杯子。过了一阵子我才确定她和我一样是独自到咖啡店。正巧的是她也正在看小说。那书皮就是村上春树其中一本小说，我一时想不起，曾经在书店看过。

“妳好，妳是村上春树书迷吗？我都有读过他几本小说，是个很不错的作家。”我的确有种冲动走向她座位，和她攀谈起来。可是考虑了片刻，我还是没有站起来。和陌生人谈天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如果说和一位让人倾心的美人儿说上一句话，我会冒冷汗。无论如何上天总是给我们机会的。我瞧见她的书签从书本中滑落掉在地面上，她没有察觉到。我鼓起勇气，走向她去。这短短的距离仿佛像游在填满蜂蜜的大西洋。我颤巍巍地捡起书签。

“这是妳的吗？”我明知故问。

“嗯，是我的，谢谢你。”她吐出来得每一个字好像我这辈子听过最悦耳的音调。

“不客气。”近距离欣赏她使我快要窒息。

    之后我无言以对，像耸立在沙漠的圣诞树，场面陷入尴尬。

“我，我，先回去座位。”我食指指向身后的座位，话还没说完就转身回去。

    我很不自在坐在自己的座位，眼睛看着书的同一页超过数分钟，完全没有理解里头任何一个单字，脑袋想着自己笨拙和懦弱的画面。

“这是妳的书签吗？我刚才注意到妳小说的封面，我也很喜欢村上春树，说实话我想和妳交个朋友，我喜欢和喜欢读小说的人交朋友，也希望不会打扰妳读小说，原谅我这么唐突，我......”无论怎么说这也太奇怪，我把千言万语吞没在沉默底下。

    时光飞逝，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去。我却在凝视着同一页的小说。

    她站起身后，我坐在椅子上，双脚不听使唤用力踮起，低着头，眼睛闭着。

“我也喜欢卡佛的书。”这一把突然出现的声音加速我的心跳，我抬头睁开眼睛，看见她一抹浅笑，我也露出腼腆的微笑。

“其实我也喜欢村上春树，还有妳......”这几个字在她离开后从我唇边悄悄地滑落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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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魂

     手指磨擦下巴的鬍渣，坐在电脑萤幕前已经有半小时的路海抓爆头脑也想不到任何故事。时间有时候像个行动缓慢的老人，不过它怎麽慢也好，我们总是在它的后方。路海不想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决定到屋外寻找灵感。

    凌晨六点十五分，薄弱的晨光撒在城市每一个角落。人们已经陆续在道路上，朝着不同的方向去，重複新的一天。路海走到附近的公园去，看见有人们都在跑步和做早操。他坐在跑道旁的木椅上，面对着一个美丽的人造湖。他捡起地面上的小石，丢进湖裡。

    没有「扑通」一声，水花也没溅起，他再丢几颗较大的石头，结果还是一样。他走到湖边，看见告示牌显示「禁止游泳」，然后他又扔石头到湖裡。这次近距离他发现当石头掉入湖裡，湖面连一丝涟漪也没有，他感到不可思议之馀也十分好奇。于是便蹲在湖边，伸手触摸湖水。

「这是什麽东西？怎麽我感觉不到东西？」路海心想。

    当他的手也没潮湿，他开始觉得恐惧，看看四周围，想告诉附近的人们他发现奇景。路海把自己的右脚伸进湖裡，双手撑着身体，保持平衡。结果一样，跑步鞋一滴水也没沾到。这次他决定把头浸到湖裡，意外地发现自己能在湖裡呼吸。

    他思考了片刻，决定跳入湖裡游泳。

    这次有「扑通」一声，大水花溅起，他感到全身湿透，呼吸困难，手脚顿时痲痹，不能往上游，一直下沉，怎麽叫救命也没人听见。他浮上水面后那裡的人才发现他的尸体。

人群围观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其中一位老婆婆摇着头说半年前这裡发有个被人杀害的女人，据说凶手分尸后把头部藏在湖外别处的地方。事情发生后这里有一个小孩和一个老人失踪，很多人都说是女人冤魂不散所以找替身，把失踪的人拉进湖里。

    人群散去后，湖中分别三个角落同时冒起泡泡。在公园不远处，有一棵长满枯萎树叶的大树，屹立不倒有半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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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

在KTV包厢，惠茹和友人唱得尽兴，动听的音乐萦绕小小的空间，大家跟着荧幕里的歌词一字一句高歌至深夜。轮到其中一位朋友点的歌曲，张国荣的《有心人》。惠茹想起他的一切。回忆是很奇怪的东西，既无形，却能牢牢地烙在脑海中。尤其是在我们人生中很重要的人，更不能就轻易忘记。不堪一击的是，她以为他已经从她人生中消失时，他却意外地出现。

寂寞也揮發著餘香　原來情動正是這樣……

张国荣温柔又阴郁的声线唱出第一句后，惠茹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唱，她只是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发亮的荧幕，思绪飘然至别处。包厢里环境黯然，她湿了眼眶，谁也没看见，有些哽咽的她也没有唱出任何一句，心里一直在哼着。

就在第一段副歌后，她手机震动着。

对，命运往往是玩弄有心人。

手机显示—吴振凯，她从前喜欢的人。

“喂？”铃声响了一阵子，最后惠茹走到包厢外接电话。

“苏惠茹，好久没联络，还记得我吗？”振凯细声地说。

“当然，你都没换手机号码。”说完，惠茹再也不知道说什么，陷入无言以对的状态，但心头却千言万语。

“在做什么？有没有打扰妳？”振凯的声线淡然。

“没有。”惠茹心跳很快，不知道是紧张或是害怕，或者两者都有。

“噢。”

“你有事吗？”惠茹问。

“没什么，突然想起妳，就打给妳问候一下，最近好吗？”振凯的语气像是有事告知。

“也是老样子，过得还可以，你呢？”惠茹想知道他打来的目的。

“我啊？今天刚离职。”

“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是爱情不顺利。”

“你们……”

“前几天分手了，不想留在那边就离职。”振凯说完好像也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我看见她和我上司在街上搂抱，我们为此吵了之后就分了。”

“嗯，别想太多，很快就过去。”

“我也希望，妳等下有空吗？要不要出来？”

“最近都很忙，要赶工，所以……”惠茹没思考太多就拒绝他。

“那好吧，下次再约。”

“好。”

“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惠茹回到包厢继续唱歌，她想起与他的相识，暧昧时期，还有他突然消失，换了工作，并且有了新女朋友。她知道自己的坚强只不过是冬天里湖面上的一层薄冰，如此脆弱。她想一切只是需要时间，只要时候到了，她就能好起来。

那天晚上惠茹没有后悔拒绝了振凯，因为她知道，如果和他见面了结果也是一样，不久后她依然从新回到想念他的日子，也许往后的日子偶尔想起他，总好过在往自己的伤口再割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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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家

    每个人从小就有个志愿，也或许有好几个。小巧她自愿要当救火员。不过由于性别关系这伟大的职业不受鼓励，她和蔼可亲的老师像一位汽车销售员以软性销售法推崇另一部较为适合的车给顾客。当老师之前，她曾当上超级市场里售卖各式各样产品的销售员，希望有日当上销售部总经理。

“小巧啊，当消防员很危险的，而且需要很大很大的力气，不然随时会救不到人哦。”老师嘴角上扬，温和地说。

“可是老师，我真的很想当消防员，我爸爸就是消防员。”小巧说。

“老师的爸爸不是当老师啊，他是大厨师哦，每天都弄很好吃的菜肴给我吃。“

”我应该当什么呢？“小巧皱起眉头，努力地想。

“很多啊，妳可以当护士，画家，老师，还有各式各样的工作。”

“老师我知道了，我要当梦想家！”

”梦想家很好，妳是要完成什么样的梦想？“

”我要收集全世界未完成的梦想，是不停不停地收集，然后把它们修理好，涂上美丽的颜色，还给主人。“

“小巧，世界上没有这种职业，妳可以再想想别的。”老师推推眼镜框，再望向挂在墙上的时钟。

    日子飞逝，小巧对自己的愿望一直有新的想法。她认为自己是双鱼座，应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可以当画家。试过之后觉得自己对画画没有热忱，就尝试当设计师，结果一样。融入物质的社会后又决心当一个银行家，结果挫折感比起拿起颜色笔还来得重。她又想当歌手或演员，自信心不足让她无法站在舞台上。陆陆续续尝试了很多职业，小巧依然得不到自己喜欢的 工作。唯一美好的事情就是遇上了她的男朋友。过了不久他们也订了婚，未婚夫是一家小公司老板。小巧考虑之后决定当个家庭主妇，将来专心照顾丈夫和孩子，什么都不想了，似乎把一切梦想都抛进百慕大三角，没有回头的意思。

    三个月后就举行婚礼，于是她便陆续派请帖给亲朋好友。她也到母校找她的恩师，可是学校说她老师在上个月因为癌症去世了。校方递一封信给小巧，是恩师生前留给她的信，委托校方在哪一天如果小巧回来交给她。

小巧打开信封。

“小巧，如果妳见到这封信，我就无憾了。想对妳说声抱歉，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妳。我一直记得妳的愿望，不知道妳是否有达成，但是在我接近死亡时，我确实看见我的梦想。对，像一颗星的梦想，弱弱的光芒，当我看见它有缺陷时，我不禁泪流满脸。我藏着肿瘤的脑袋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妳，想马上找妳帮我修复这残缺不全的梦想，好在我临走前还可以看见真正的自己。不过我没有，没有勇气面对妳。请原谅我，要坚持妳的梦想，当一个梦想家。”

小巧收起信封，在老师座位坐了很久，想了很久。她看见抽屉有声音，她打开抽屉，她的人生进入另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