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白发母亲的眼泪

horina

2013蛇年春节，我相约了工作在无锡的丹东同学，各自带领丈夫和孩子大年初二回东北娘家。经过两千公里的旅途，我们回到了阔别多年家乡丹东。在火车上我和同学就约好回家之后，我俩要去看望我班惟一留在丹东的一位闺蜜，我们的大学同学李秀萍。

　　我们和李秀萍是1996年从丹东市内一所高中考入南方的一所大学的，大一时，李秀萍是我们系里很活跃的女生。她吉他弹的好，会边弹边唱，文章写的纤柔细腻，是学生会的文艺骨干。同学们都说称她是江南名校的第一才女。可是在大二的时候，从下半年开始她学习的成绩直线下降，一学期竟然有三门不及格。可能是老师为了同乡更方便地沟通，把她调入了我们寝室。可是从老师若隐若现的言辞里好像李秀萍有了一些异常，老师明确告诉我们要好好地帮一帮她。

　　李秀萍被调整到我们寝室后，令我们很失望，她的歌声不见了，笑声没有了，一天到晚始终在沉默。她常常一个人躲在阳台看书，书也总是那本《转法轮》，更多的时候她是坐在床上打坐，一坐就是一晚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练得越来越投入，宿舍里的值日都不做了，晚自习也只是捧着那本《转法轮》看。平常一改过去张扬的性格，独来独往，不结伙打水吃饭，走路目不斜视，眼睛直直的从不瞅别人，仿佛要与世隔绝一样。当时我们每天课程非常紧张，可她一到晚上就要整夜整夜地用随身听来听“师父”讲法，我们俩是上下铺，随身听里传来乱哄哄的讲课声，我根本就睡不踏实，我跟她提了几次，她只是答应着，却不改，我没有办法只好调整了睡觉的方向。放寒假了，同学们都回了家，只有李秀萍还呆在学校，她已经连续两个假期没有回家了，家里人对他练功一无所知，以为功课紧张，经常打电话来询问她的情况，但她对家人却很冷淡，她告诉我，这是“师父”让他们放下人间的一切情。

　　国家在1999年取缔了法轮功，由于李秀萍经常旷课学习不及格，她的母亲得知她习练法轮功，千里迢迢来到了学校，劝她不要再练功了，她置若罔闻。那天这位母亲竟然给女儿跪了下来，李秀萍根本不理哭泣的母亲，漠然地从母亲身旁走过。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追出门找李秀萍讨要说法，这时我发现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泪光在闪动，我以为她回心转意了，想不到她懊恼地说：“我修炼得还不够！”

　　转眼就到了临近毕业找工作的时节，李秀萍却在床上铺了一幅莲花图案，她每天在上面打坐。这学期，同学们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只有她还是老样子，打坐看书，看书打坐。有一天早上我发现她竟然早早地起床洗床单被罩，听了同学的议论才知道她昨天打坐时便在了床上，而李秀萍看起来却很高兴，她兴奋地告诉我们这是“消业”是把毒素清出来了。

　　我们同学有的研究生考试顺利通过，有的找到了工作。只有李秀萍因为五门功课不及格，学分不够，要留级重修。她依旧和以前一样，练功打坐，打坐练功。照毕业照时她也来了，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学士服，她仿佛对此并不在意，倒是我们想起大一时美好的日子，如今将只剩下她一个，伤感油然而生。据读研的同学讲，新学期校园里再也没见到过李秀萍，有人说她不念了，有人说她出国了，同学聚会偶尔谈起她时大家都都感到既惋惜又无可奈何。

　　转瞬十几年，2013蛇年春节我们几经周折联系上了李秀萍的妈妈，在丹东珍珠泡小区一户家徒四壁的老旧住宅里，头发灰白的阿姨流着眼泪、泣不成声地接续了李秀萍以后发生的事情：李秀萍退学以后回到了丹东，她一不读书二不看电视，常常半夜练功，白天睡觉。家人一劝她，她就顶嘴说：“你们常人不懂，我是按照师父的要求去做。”还说我们的层次太低，她要将我们往高层次上带。她告诉我说“只有法轮功才能让人圆满，才能让人百病消除，家里人身体有病就是业力太重。”阿姨接着说，那是在2004年的一个中午，我喊她吃饭，可是她的眼神露出了令人恐怖的光，她打开房门将我往楼梯口一推，恶狠狠地说我是“魔”，要“除魔”。吓得我们老两口不敢回家，双双呆在楼下。好心的邻居把这事报告了社区，经社区的书记和我家的亲属商量，决定把她送进医院检查一下。

　　在丹东第三医院（丹东精神病院），大夫在问诊时，她已经大小便失禁，失去了记忆，说不清自己的年龄，认不出自己的亲人了。经专家会诊，李秀萍患有精神分裂症型精神障碍。大夫讲：这类精神疾病就是明显把自我和现实分离开来，出现感知、思维和行为障碍。这样的病例在丹东已经出现了好几起，基本属于练功出现的精神障碍，包括幻听、幻视、语言方式混乱、举止奇特、行为异常、思维和感觉模式混乱、练功动作不自主，有鬼神附体感。大夫耐心地解释说，“邪教”为了达到精神控制，往往是在正常人误入之后，最为简单的方法就是让误入的人围着所谓“教主”的塑像、画像转，听“教”歌、跳“教”舞、读“教”书、交流学习心得。一般在一周之后就会使其精神错乱而产生幻听、幻视、幻觉。李秀萍是比较典型的那种，可惜耽搁时间太长，已经病入膏肓。最终李秀萍被收治在丹东精神病医院，虽然经过八年的断断续续住院治疗，病情得到了控制，但是时好时坏，很难像正常人生活了。


　　面对以泪洗面的阿姨，我和同学无言以对。我们没有勇气也不忍心去精神病医院看望正在治疗中李秀萍。正月初六我们离开丹东的回程路上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白发母亲的眼泪时刻敲击着我们的心。我们祈祷着，希望再次到丹东时，见到是一个健康的李秀萍。